驱车前往工作室,刚踏进工作室就看见何中麟像大型犬一样扑了过来,身边还站着长身玉立的梁远道。
“姐!赶紧挑赶紧挑!”何中麟晃着手里的平板,“匠心之作,童叟无欺!远哥挑了款他觉得你会喜欢的,我看看你和远哥有没有默契。”
梁远道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气质清贵,站在灯光下格外引人注目,他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下班了?”
何皎皎看到他们就放松下来,何中麟迫不及待地摊开平板,屏幕上展示着好几套极其华丽繁复的订婚礼服设计图,中西式都有,奢华精致到了极点。
“你看这套,我的计划是重工刺绣,不过工期估摸着得几个月了,老姐你可千万要注意保持身材。”
“还有这套,专门设计了大裙摆,拿来镇场很适合。”
何中麟叽叽喳喳,兴奋得像是他自己要订婚。
何皎皎翻了几页:“订婚而已,穿这么隆重做什么?简单素净一点的就好。”
何中麟像弹簧一样弹坐起来,挺直了背和梁远道对视:“还真是这款,你怎么猜中的?”
梁远道笑着摇头,保密不说。
“怎么,我被他预判了?”何皎皎倒是不意外梁远道能猜中。
越是日常款的裙子,越能假装迷惑自己其实订婚并不存在,梁远道笑而不答也是有原因的。
三人在工作室的接待处随便解决晚饭,何皎皎的家不在这一片,她该走了。
车子缓缓开出车库,车灯划过,猛地照见了工作室后门阴影里站着的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深色的长款风衣,身形瘦削,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仿佛已等候多时。
灯光掠过的一刹那,清晰地照出了一张苍白而熟悉的脸——
是周宁。
何皎皎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脚踩下刹车,缓缓将车靠边停稳。
晚风吹起周宁的风衣下摆,更显得她单薄无助。
周宁眼看着何皎皎走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周总,虽然不知道这声周总还能叫多久,”何皎皎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毫不客气地奚落,“这么晚了,有事?”
周宁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我来看麟麟,打他电话也不接,只好来这里等他。”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失去了往日那种刻意维持的优雅柔婉。
“他还在工作室里,不过梁远道也在,你最好不要露面。”何皎皎并不想让她见到何中麟,“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周宁回头从工作室的玻璃窗往里张望,何中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只好将视线又移回何皎皎脸上:“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如果不努力往上爬,不紧紧抓住你父亲,我怎么陪在麟麟身边?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除了拼命,别无他法。”
何有为一早就和何有成坦诚了一切,想必周宁也知道家委会的警告邮件是自己在背后一力推动的。
何皎皎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她不知道周宁都这时候,还试图对着害她丢在饭碗的人装腔作势,她宁可周宁歇斯底里地骂她。
她对周宁永远生不出一丝同情。
“别拿孩子当借口,你当年不是没有其他选择,何家许诺过,会给你很多很多钱,足够你带着麟麟离开中城,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是你自己选择了留下,选择了以那种身份留在何家,争夺那些本不属于你的东西——直到最后,被父亲抛弃。”
是的,击溃周宁的不是何皎皎的推波助澜,而是何有成的默认,是何有成默许这一切发生。
银针扎爆了气球,周宁被戳中痛处,脸上那点伪装的脆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看穿后的讥讽:“足够的钱?多少钱算足够?买下一栋麟麟现在住的洋房要多少钱?买下中天集团副总裁的位置又要多少钱?何皎皎,你从小锦衣玉食,怎么会懂从底层往上爬的艰难?我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我的家族十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我凭什么不能争?”
“你攀登的路上,撕碎了我的家庭。”何皎皎一字一顿,目光如刀锋,“你踩着我母亲的眼泪,踩着我童年的幸福往上爬,你觉得很光荣吗?”
周宁发出极其不屑的冷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你的家庭?就算没有周宁,也会有李宁、张宁,何家早就是一只布满裂纹的瓷瓶,摔得四分五裂是迟早的事,我现在想做的只不过是在它彻底稀巴烂之前,带走我的儿子!”
她逼上前一步,凑在何皎皎身前,声音宛如雌兽在低吼:“我马上就不是中天集团的人了,也不再受任何公司规章、家族规矩的束缚。我现在只是一个母亲,没有人可以阻止一个母亲带走她的孩子!”
说完,周宁猛地转身推门而入,她不会再看何家人的脸色了。
何皎皎没有阻止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周宁的背影消失在门廊的转角。
晚风吹起何皎皎的长发,她在后门站了许久,若有所思。
布满裂纹的瓷瓶……
在它彻底稀巴烂之前,带走我的儿子……
周宁的话,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