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一口气,将布包裹折成四四方方的,垫在装衣服柜子里的最下层,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刚想从箱子里继续取衣服往里装,谢秋霜却忽然想到什么,整个人愣在原地不动了。
她就说一直以来都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对劲,原来是因为柳嬷嬷!
谢秋霜一直以为柳嬷嬷是太后派来的人,所以当初在储秀宫,周嬷嬷作为贤妃的人才会忌惮她,而贵妃这边又有蒋木双了,她便顺理成章地如此做想。
可入了永宁宫之后她才知道,以太后和贵妃这姑侄俩的关系,如果柳嬷嬷真是太后的人,那么当初她和凌清禾、欧阳正思做的事情一定第二天就传到贵妃的耳朵里。
事实上并未有此事发生,那么柳嬷嬷就并非是太后的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是皇上派来的。
她想的太后在新宫女中培植人手,实则是皇上在盯着贤妃和太后。
如此一来,就全都说得通了。这话她不能藏着掖着,第一时间就要放下手头整理的东西,想了想还是把叠好的衣服先粗糙地放进柜子里,关上门便去主殿找了凌清禾。
采荷见她像是有事要说,便自觉地退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谢秋霜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是怕自己以为她要抢占凌清禾身边第一宫女的位置呢,抓紧一切时间表明自己没这个意思。
见她这样,谢秋霜心里有些无奈,不好多说什么,还是先把自己想到的告诉了凌清禾。
当然是挑拣着说的,只提到了冯娣、周嬷嬷、柳嬷嬷和蒋木双。
不过这就足够了,凌清禾将她们几个人名字写在纸上,淡淡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当初我与欧阳姐姐的事儿办的这么轻松,里头一定少不了陛下的默认。”
“或许是陛下身边的王公公安排的呢?”谢秋霜有些疑惑,当初凌清禾在一众秀女中只能算得上家世平平,并非像如今这样处于风口浪尖,她不明白陛下有什么好帮助她的。
凌清禾将皇帝二字写在最上头,重重的圈了起来:“或许自打我的名字入了选秀的名册,陛下就已经决定要扶持明远侯府了。包括王公公的示好,就算他再怎么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永宁宫毕竟是个不俗的宫殿,不是他说几句就能做到的。”
“可惜我父兄还在为陛下做事,尚未能够得知他们与王公公的过往是真是假,”凌清禾将毛笔放下,吹了吹上头未干的墨水,“不过陛下既然选中了明远侯府,我想我们一定得抓住机会。”
谢秋霜点了点头,她从在谢家村屋里长大,再到入了掖庭宫,再到现在身处漩涡中心的永宁宫,眼界和见识是一步一步涨起来的,可终极还是目光短浅,做不到这样的走一步看三步。
许是察觉到她仍然不解,凌清禾又在同一张纸的空白处写上“明远侯府”和“吏部侍郎府”,放下笔用手指着解释。
“你想想,我与欧阳姐姐因为此事关系甚笃,连带着拉近了吏部侍郎府和明远侯府的关系是不是?”
没错,谢秋霜“嗯”了一声,她的父母和妹妹也被接到了吏部侍郎的府上呢。
“吏部侍郎本就忠心于陛下,这样在其他人眼里,明远侯府是不是也就偏向陛下了?”
这也不假,谢秋霜顺着凌清禾的指尖在明远侯府与皇帝中间连了条线。
“陛下本就想提拔明远侯府为他所用,此番拉近,所有人都是他手里的棋子,我是,欧阳姐姐是,吏部侍郎府和明远侯府更是。但我们知道了却也不得不接下来,因为这对我们都是好事。”
凌清禾淡笑了一声:“哪怕我们一直被瞒在鼓里,将来陛下用得到我们的时候,还是能‘无意间’让我们知道他曾经在这件事上帮了我们,说的难听点是挟恩威胁。”
“那这听上去于我们并非好事,”谢秋霜思考了片刻,才问道,“您会因此生气而不站在皇上这边吗?”
凌清禾见她听懂了,这才把纸折起来,用桌上的蜡烛点燃,放进盆里看着它燃烧成灰烬。
“当然不会,相反我很庆幸明远侯府能被陛下看中,”她的声音既冷淡又温暖,“秋霜,你要记住,只有你有利用价值,别人才会愿意将你放上棋局成为棋子。成为棋子固然束缚,但这个世道没有无拘无束的事情,得到一些,就必定要舍弃一些。”
盆里的火焰由明转灭,刚刚亮如白昼的屋子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亮度。
她继续说道:“既然已经成为了棋子,在确认双方关系的前提下,我们就要争取做那个最大、筹码最多的棋子,让执棋之人重视我们,而后无法舍弃我们。”
谢秋霜听明白了,她的目光从火盆里抬起来,落在被火焰光芒照耀得脸颊暖黄的凌清禾脸上,后者也在看着她。
她忽然笑了,耳朵里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最后上桌成为能够执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