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的内院,老是引男人进去总归不太好。
好在付骁平是个武将,对什么女戒之类的条条框框并不看重,跟先帝打江山时,先皇后还上阵杀敌,跟男人同吃同住,照样是女中豪杰!
加之经此一事,他已对宋岑寂彻底改观,信得过他的人品,短暂斟酌后,便同意了:“好,就请王爷到小女屋里小坐。”
宋岑寂颔首:“也好,宋某也懂些医术,可帮小姐诊脉,看休养的如何。”
府里确实很久没有请大夫来给付清怡诊过脉了,一来死脉时日无多,不必费功夫,二来有太医院的诊断,寻常大夫哪敢再来班门弄斧。
现在宋岑寂愿意相助,付骁平自然高兴。
就这样,青衣引着“恩公”往远香堂而去,一路上,看天,看地,看廊柱,一言不发,格外忧伤。
宋岑寂则是衣袂蹁跹,步态怡然,对国公府的礼遇安然处之,没有一丝心虚。
惟有影二瞪大眼睛看着青衣的背影,走到无人处,竖起大拇指感慨:“你唱戏一定很厉害!”
“我掏牛眼更厉害要不要试试啊?”青衣语气阴森。
影二赶紧移开视线,猛眨了几下眼睛,明明他这就是双鹰眼,少见多怪!
冬雪初消,远香堂在明菊水榭怀抱中,景色自是不落分毫,小院一石一景都别出心裁,山石错落垒于池塘,清湛的池面映出天的恢弘与山石嶙峋。
一株垂柳倚在池边,柳条低垂,挠痒般撩拨着平静池面,引得涟漪阵阵,犹如笑声回荡。
远香堂正屋槛窗支起,露出里面精美讲究的陈设,阶下放着硕大盆栽,没有种什么奇花名草,反倒是几株绿竹傲然挺立,不畏春寒。
宋岑寂扫了眼青衣,看不出,她这样的人竟也会有文雅恣意的一面。
“坐吧。”青衣将人引进门,面色不太好看,支开颂琴,才转过身,语带责问:“才刚下了令,王爷就上门催进度,是不是太急了些?”
“就算是拉磨的驴也没有十二个时辰都围着磨盘转的道理!”
她站的笔直,言词激愤。
宋岑寂坐着,半晌没说话,微一抬眼,便是寒光利刃。
青衣登时便怂了,暗暗咽了口唾沫,可又觉得话没说错,牛马也有喘气的时间啊!况且杀人,又不是碾死一只蚂蚁,她努力把软了的腿弯撑直,心里暗骂:狗东西,臭狐狸,迟早把你那双眼珠子挖出来下酒!
宋岑寂自不知她心里所想,收回视线,抚了抚指上玉扳指:“谢砚来做什么?”
“啊?”青衣被问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转了个弯才想明白,原来他上门是为了探察谢砚,顿时感觉无力:“他就是来探病,我之前跟他在荣盛楼同桌吃过饭,也算认识。”
“不过吃顿饭就能引得他登门探病,你本事不小。”宋岑寂摆明了不信,笑意微绽并未入眼。
这更让青衣心里打突突:“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只是吃过饭。”又摸了摸脸:“至于本事不本事的,兴许是他见色起意,又欣赏我的聪明才智,相中我了呢?”
尽管青衣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此刻面对责难少不得要编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
宋岑寂盯她半晌,淡淡移开视线:“本王没时间跟你商讨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儿,你若敢将消息泄露,本王现在就能杀了你。”
什么叫不着边际?喜欢她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吗?看不起谁呢?
青衣心下腹诽,却不敢往出说,闷声道是。
“抬手。”
“啊?”话题转变太快,青衣一脸呆愣。
见不得她这副蠢相,宋岑寂矜傲的移转视线,语气不耐:“抬手,腕悬于桌上。”
青衣不敢得罪,只好按他说的做,在另一边的绣墩坐下,将手腕伸出去。
微凉的手指按在她的腕上,换来青衣诧异:“你还会诊脉?”
她还以为方才宋岑寂跟付骁平说的诊脉是装相,不想他竟然真的会。
宋岑寂不答,视线扫过她,满是轻蔑。
“我们主上会的多呢,哪像你,就会尥蹶子。”影二在旁说着风凉话,青衣咬牙正想回怼,腕上的微凉已撤去,那人掏出帕子擦着手:“拿纸笔来。”
他那嫌弃的模样,不像是诊脉,倒像是沾惹什么脏东西,此举放在旁的病人眼里定要不舒服。
青衣却顾不得这些,神情严肃地问:“我有什么毛病吗?”
宋岑寂又不答话了,眉头皱起,满脸不耐:“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