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谢遥视为自己失而复得、却随时可能再次破碎的珍宝。
他无法忍受她脱离自己的视线,无法忍受她与任何可能带来“危险”的人接触,更无法忍受她表现出任何“脱离掌控”的迹象。
每一次她的抗拒、沉默,甚至只是流露出对过去的恐惧,都会触发他内心深处那个“即将再次失去她”的警报,让他变得更加冷酷、强硬、不容置疑。
他知道这不对。
但他以为这是爱,是保护。
只要将她牢牢锁在身边,就能赎罪,就能让她“安全”。
直到此刻,面对这个空荡的、残留着她气息的房间,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的“保护”,对她而言,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和伤害。
她宁可拖着病弱的身体,躲在一个近在咫尺的城市,也不愿回到他这个“安全”的“家”。
一种尖锐的痛楚,狠狠刺穿了他坚硬如铁的心脏。
“家”。
他父母早亡,即使谢家待他如亲子,但在他心中,他的家人,大概也就只有一个半。谢遥算一个,李承算半个。
他的想法很简单,有一个屋子,不论大小,屋里面装修一间她喜欢的卧室,一间她爱去的琴房,给她买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偶,买那些幼稚但少女心十足的可爱服饰。
她不用做任何事,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练琴、听音乐、化妆、购物……然后等他回家。
他们可以一起做饭,哪怕只是一些简单的家常便饭;
一起相拥着看小时候喜欢看的电影,比如她爱看的《哈利波特》系列;
一起打闹着睡觉,她睡觉时总是没有安全感地蜷缩在一起,他会一点点把她僵硬的身体展开,哄她说有他在。
甚至,他也可以偶尔,闲暇时间,叫上李承,三个人去多伦多或者北海道,像小时候那样,花天酒地、不管不顾地疯狂飙车。
只是现在,一切都在他掌心中显出裂痕。
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将那只小兔子玩偶小心翼翼地放在枕边。
他需要空间?她需要静一静?
谢聿怀的脑海中回响着林语之前转述的、谢遥说过的话。他第一次真正地、不带任何掌控欲地去思考这几个字背后的含义。
她的痛苦,不仅仅来源于四年前的绑架。还有他这四年来的步步紧逼、密不透风的“保护”。
他想要她好起来。想要她眼中重新燃起光,想要她重新坐在钢琴前(即使不是为了他),想要她……真正地、自由地活着。
可是,他该怎么做?
像李承那样,用温柔的陷阱去诱捕?不,那只会让她逃得更快。
像以前那样,用更强硬的手段把她抓回来?那只会将她彻底推入深渊。
给她空间……真正的空间。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距离,更是心理上的松绑。
这个念头让谢聿怀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松开手,意味着他失去了对她的掌控,意味着她可能再次受到伤害,意味着他可能……永远地失去她。
但是,不松开……他已经在失去她了。以一种更彻底、更绝望的方式。
不是为了迎合她,而是为了真正地……救她,也救赎自己那被创伤扭曲的爱。他需要找到一种方式,一种既能守护她,又不会让她感到窒息的方式。一种……让她能真正呼吸、真正开始自我修复的方式。
这对他来说,太难。
他闭了闭眼,一种酸涩的、浓烈的苦意涌上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