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北京,熟悉的、带着北方干燥和尘埃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山林带来的最后一丝清新。
广播声、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交谈声……各种声音像潮水般涌来,让刚走出机舱的谢遥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林语立刻察觉到她的紧绷,不动声色地靠近,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开一部分人流,低声说:“没事,跟着我。”
顺利地取了行李,走出到达口。外面是灰蒙蒙的城市天空和川流不息的车流。快十二月了,冬日的寒气又清爽又刺鼻,北风吹得人面颊通红。
没有熟悉的司机等候,也没有谢聿怀或李承的身影。
“去哪?”林语拉着行李箱,看向谢遥。她知道谢遥肯定不想立刻回谢家老宅,那座承载了太多压抑和复杂关系的深宅大院。
至于谢聿怀的公寓……想到那个地方,林语心里就有点打鼓。
谢遥的目光掠过排着长队的出租车。“随便去个什么地方。”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平淡。
林语没有异议。两人上了出租车,一路沉默。
谢遥靠窗坐着,戴着蓝牙耳机,却没有放音乐。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街景。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半个月的山居生活像一个短暂的、不真实的梦,此刻梦醒了,现实的冰冷和喧嚣毫不留情地重新将她包裹。
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和倦怠感,残酷地压了下来。
出租车在东城某个胡同口停下。两人拖着行李下了车。站在路边,林语问:“现在呢?送你回去?”
她指的是谢聿怀的公寓。
谢遥抿了抿唇,最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支付软件。
屏幕上,她的银行卡状态显示着刺眼的灰色——“已冻结”。
她尝试着点开微信支付里绑定的一张卡,那是谢聿怀给她的“亲属卡”,屏幕显示着冰冷的限额:当日可用额度1000。001000。00。
林语凑过来一看,立刻明白了,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靠!谢聿怀这个控制狂!还玩冻结信用卡这套?他是小学生吗?”
谢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嘲弄。
“不回。”她的声音很平静。
她收起手机,目光投向街对面。那里有一家店铺,有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暖黄色的灯光透出来,橱窗里陈列着诱人的甜点模型。招牌是法文,字体优雅。
在北风猎猎的寒风里,甜品店像是一个可以隔绝一切严酷的温暖之地。
“我想去那里坐坐。”谢遥指着那家甜品店,然后转向林语,“你先回去吧。”
林语愣了一下,立刻摇头:“不行!我陪你!你一个人……”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谢遥打断她,语气很轻,却异常清晰。她的眼神平静地看着林语,里面没有请求,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疲惫和坚持。“放心,我没事。就是……需要空间。”
林语看着她的眼睛。
或许任何陪伴,哪怕是善意的,都可能成为她的负担。
林语叹了口气,伸手用力抱了抱谢遥单薄的肩膀:“好吧……那你答应我,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别乱跑!还有……多吃点蛋糕,别吃太多冰的!你胃不行!”
“嗯。”谢遥轻轻应了一声,回抱了一下林语。
看着林语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拦了辆出租车离开,谢遥才拖着行李箱,穿过人行道,走向那家名为“Douceur”(法语:甜蜜)的甜品店。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温暖甜腻的香气混合着咖啡的醇厚瞬间包裹了她。
店内的装潢是简约的法式风格,米白色的墙壁,胡桃木色的桌椅,柔和的灯光,舒缓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人不多,三三两两坐着低声交谈的情侣或朋友。这是一个精致、安静、带着点隔绝感的城市角落。
谢遥选了一个最靠里的、角落的位置。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对着外面的街道,午后稀薄的阳光覆盖桌面,给人带来些微暖意。
她把行李箱靠在墙边,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