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并不清楚如何去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甚至不知道怎样安慰自己,只一味的加重力度开始用力按压,让血液从伤口里面毫不吝啬的涌出来,就像是在奋力拯救一个被毒蛇袭击生命的对象。
试探的等待令我感到不安,我的心脏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它的跳动,但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孤独像是另一种安琪的视线,在做出一切错事之后,控诉起来我的无情,我的背叛。
她知道自己仍然拥有一部分我,就像是缠着我们两个人的脐带,无论如何都会让我们走到一条路上般笃定,可这些无端出现的想法不重要,感受到的痛苦似乎也并不算重要。在此刻,重要的是,艾薇的目光正在我控制着眼尾渗出泪水的这一刻开始不由自主的在我的身上游走,而这个偌大的空间里面也仅仅只有我和她。
没有让任何声音溢出嘴唇,艾薇保持着一贯的沉默,但这种沉默却并不至于让我们感受到不适,好像我们很早之前就熟知彼此似的在其中找到归途,享受片刻的宁静到来时附赠的苦楚。
我知道,她在等着我主动说些什么,哭诉或是央求,但我没有给她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目光平静的看着她,然后,她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了几个单音节。
“你不应该来到这里,”艾薇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找不到着陆点的云一般飘荡起来,语气如同常态,站起身,她在将医疗盒重新放回原位置时,有点讥讽似的笑着开口道:“我没办法帮你什么,所以别再一脸平静的展现着悲伤了,如果你想离开……”
“我并没有想离开。”我的话几乎是低语,但她应该听见了,因为,站在窗前向外眺望着的她,又一次骤然回归到了哑口无言的状态之中。
因为我毫不犹豫的否认,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寂静在漫步游走,像是被密封在玻璃瓶中的风,无法流动,沉默的艾薇似乎真的不在乎这些,也许真的不想成为那个惹人讨厌,多管闲事的批判者,但是,她能够看得见,我知道,她看得见。
站在原位,没挪动脚步,艾薇像是一种生活在这建筑里面的灵体般,在转过身看向我的期间,几乎要让我忘记她的存在,眨动的眼睛诉说对于幼稚的无奈,她像是一个已经经历太多太多事情的女人,在看一个天真的灵魂与自己面前展示玩笑,我讨厌这样高高在上的包容感,索性将自己的内心想法全部翻转。
这一切都是毫无必要的,我本来想在艾薇面前装模作样的展示起自己的可怜,再按照计划,将藏在裙摆后面的药瓶打碎,放到弗兰克的哪一杯酒水里面去,但就在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面对了的太多太多无条件的抛弃,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我想不出来的原因,总之,当我垂下眼,已经不对任何事抱有希望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手指正恶狠狠的握住药瓶,自暴自弃的希望,最后一个对我的命运伸出援助之手的东西,能在我的面前破碎。
该死的,我不应该将这样期望投射给任何人。
一个连被自己母亲抛弃的孩子,怎么能去奢望其他女性给予给他的爱和关注呢?不需要任何人,我早就做好独自与弗兰克进行周旋的准备,我喜欢这样未知的失控感,喜欢当命悬一线时带来的紧张感,而这种紧张感就在此刻让我在回过头同时,不屑的扯起嘴角。
金色的门把手在小腹旁边闪着光,不知道是谁的未来那样吸引着我主动握住,然而命运却又一次和我开了一个彻头彻尾,几乎让我放弃自己的玩笑。
“……那你为什么来?”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扑朔迷离,艾薇在这时似乎被恍惚占满身体,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不施加真心,但却不免关注。
她真的这样做了吗?她真的在一起灾难性的人生到来之前,叫住我了吗?
我不确定的回头看向她,才发觉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看着我,在彼此的对视之间,她好像得到了部分我,机敏如同一只猫般,她问我:“你想要离开吗?”
“……我不知道。”我怔着神不敢相信一切的展开,但是她却并不在乎我语气里面的不确定感,几步走到我身边,不容拒绝的抓住我的手腕,又带着我来到了刚刚她站立过的地方,伸出自己的手指为我指出逃离的道路。
“只要你想的话,你可以离开,洛蔓贝尔。”艾薇喊着我的名字,眼睛就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面浑浊的闪烁,可我却宁愿她是和安琪一样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忽视自己心中出现的愧疚感。
所有的试探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自作聪明的,考验一个人的心是怎样颜色的行为并不能算是有趣,尤其是艾薇正真真切切的站在了我的面前,抛弃了自己在我离开后要承担怎样的对待,反复催促着我。
她是这样善良却有些别扭的女人,可渺小的询问付出也是仍然如此伟大到我几乎要下滑至地面,称呼她为“我的圣母玛利亚”。可是该死的,我并不是耶稣,我没有拯救世界的巨大能力,我仍然有着需要去为了安琪做到的事情,而在安琪的面前,艾薇虽然释放了一点小小的善意,但我却并不觉着自己需要迎着她终于有点融化的神情说些什么。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我来到这里的原因,你不是心知肚明吗?”我感到自己的眉毛正不屑的挑了起来,不知道是被戳穿后的心惊胆战,还是我已经在还没有靠近艾薇之前,便对她产生了浓重的厌倦。
“是这样吗?”出乎我意料的,艾薇并没有对我的话表现出多少惊讶,她不留痕迹的叹了口气,平淡如同刚刚流淌在我身上的水流般的话语并没有情绪起伏,带着某种类似不甘的情绪,她赌气一样对我说:“那你走吧,走出这扇门,我相信弗兰克就在卧室里等着你呢。不过,让我对你说,不要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虽然,你肯定会有一天感到它。”
“弱小的人才会感到后悔。”迎接着她的话,我半眯着眼睛,确认自己内心似的回应着,但心却是动摇的,最后看了一眼她转过身露出的脊背,我试图忽视着她本身的存在,手腕轻轻向下弯曲着,外面的世界便在下一秒残酷的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