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刻的无力被雕琢进我的骨节里,而每到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时,我都会开始觉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而亲手导致这一切的我,或者她,就像是两个天生被命运诅咒的人,她不应该在抛弃我以后再回到我的身边来,但是我,我也不应该在她回来之后选择盲目的跟随。
她是这样天真又单纯的女人,几乎有点可以称得上是愚蠢,因为,她真的以为,能够依靠着重新握住我双手的力量,重新将我们带出此刻的困境。
她看着我,看了又看,不知道哪里找回的自我和母亲的职责似的,用力抓住了宛若快要沉溺在海平面下的我,突然爆发出一种我不能理解的截然不同感,皱着眉毛,她低声说道:“洛蔓,能不能说出来点什么,试着否认我呢?如果你这样做了,我们就可以回到我们的家,你不能这样……妈妈不想再这样了……”
后半部分没被说出的话被有意吞下喉咙最深处,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声音从背后的位置响了起来,带着一种绸面布料滑过皮带上系着钥匙链的不符,弗兰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这。
他不算好看的脸上因为我和安琪下意识的视线转移而扬起浮夸却并不真实的笑,那笑容里面并没有多少真心,正正相反的,里面被包含酝酿着一种无声的施压。
这多可惜呀!命运就是不肯放过我,或是给我多一次机会,让我从安琪的嘴巴里听到那句:“她爱我”。
我主动迎着弗兰克在他脸上打了几个循环,像是刚起步征服用零件构建成铁皮怪物的驾驶者似的,虽然所有自身的意识都仍然保存在身体里,但躯干却被他握在了手心里面,随时听从他的号令。
他有着能够呼风唤雨的巨大能力,也有着洞察人心的敏锐,这种敏锐令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看穿了安琪的纠结感,没做犹豫,已然不紧不慢地再次向她逼近几步。
含着金丝绒糖果的语调,极其有奉献精神的将安琪僵硬的身体从弗兰克的眼中找到解脱,皱着的眉毛是解不开的蝴蝶结,她眯起眼睛,语气里的不安像是盛在水晶杯里的酒水漾得快要溢出来似的,刻意放缓着每一个字出现的频率,所有苦恼就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只徒留着我在原地,对着安琪说着类似妥协的话语。
轻轻偏过头,我开始用自己的余光试着捕捞弗兰克这快看起来分外坚硬的石头,没再多做思量,已经顺着安琪原本的打算那样开口询问她:“妈妈,你真的会在明天早上来到弗兰克先生的家门口接我吗?”
“去……接你?”安琪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会在这时候重新捡起她的无助,望过来的眼睛里面有着不解,有着竭力压抑的不忍,但更多的,却是无论怎样隐藏也无法消失的暗喜,她重新开口,但语气里面已经没有了挽留,“你是在说……”
“是啊,就像你说的,妈妈,弗兰克先生带我走,”我没再试着表现出任何反驳安琪的想法,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沾染上最后一丝仅剩不多的依恋,去安抚那份被她表现出来的,千疮百孔的母爱,对她说:“你很累了,妈妈,不是吗?回家吧,回到你应该回去的地方,我们明天再见吧。”
我想要把一切的混乱都用这样一句话整理清楚的心思,好像在不经意间令安琪的指尖像是碰到了滚烫的炉壁边缘,她的身体往后退了一小步,嘴巴微微张开,在惊诧我会为她这样付出的同时否认着我。
没有勇气再令手掌摸过我,她消失在我视线里的速度堪比划过天空的流星,没有一点留恋的转身离开之后,吝啬到眼神都不愿意分给我一眼,只剩下弗兰克靠在俱乐部墙面上的身体正因为笑声微微起伏,无比感慨的开口对我说道:“这是怎样的夜晚,洛?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呢?你不知道这些,安琪可是很爱你的,要我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不会再有比你母亲更爱你的人了。”
他刻意拉进距离的语气让我感到不太舒服,事实上,和这些男人相处本来就是很浪费时间的事。他们天生就有着莫名其妙的自大,自大到只停在那里几秒钟,就要觉着自己有着了解一切的能力,但我并不想扫兴到来开口拆穿他,耸耸肩膀,无奈的哼笑声就从我的身体内部钻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弗兰克那张堆砌出来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点类似“善意”的情绪,他很愿意看到我此刻的模样,将手中燃烧到一半的烟卷随意的丢到脚下,向我的位置伸出手,掌心朝上,手指缓缓地弯曲起来,像是诱引小鸟的动作般,轻声开口呼唤道:“来吧,溚德林,来吧……我会带你回家,我会给你些食物。”
随着他的话语,我感受到他的手臂正主动揽过我的身体,试着开始用一种缓慢,试图安抚的语气说:“洛蔓,你知道这些,我总是很体贴的。”
刻意被美化滤镜包裹着的不堪是无法挣脱的,就像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纱幕,而我却被包裹在它最深的褶皱里面,连挣扎也不想继续。
由车门发出的沉闷“咔哒”声好似游戏开始前的准备,车内的空气甚至要比外面更潮湿,弥漫着酒精、古龙水和皮革混杂的气味,还有一点点廉价的香粉味,我不需要转头就知道后座有人,因为那股熟悉的、带着清冷木质香气的味道已经昭告了一切。
是艾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