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宁屿并不介意在别的地方被管,但刚刚,就在一秒钟前,他突然觉得麻痹许久的喉咙好像正在渗出一点一点的痒意,并且很快就连成了一片,那层紧紧覆着声带的“硬壳”似乎也有了裂纹。或许自己距离康复已经只剩下那么一层塑料薄膜了,只要捅破就能发声?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又用力做了两个腹式呼吸,但不知道为什么,后背冷汗愈甚,双手也不自觉握成拳。
“老婆老婆。”易恪很快就觉察出他的异样,把人拉开一点距离观察,“没事吧?”
庄宁屿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却又没法清晰表达,更糟糕的是,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太过紧绷,他竟然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近乎于气管肿胀的错觉,胸腔里的氧气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变得稀薄。易恪看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大致明白了是什么原因,于是果断把人放在床上,调整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握着他的手:“没事的老婆,你的呼吸道没事,只是有点过度换气,来听话,放松。”
庄宁屿胡乱点头。
“乖。”易恪安抚他,“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别着急,先闭气。”
在即将窒息的错觉下选择主动闭气,实在有悖本能,庄宁屿双手紧紧握着易恪的胳膊,硬生生忍住了想要深呼吸的冲动,配合地跟随他的指令屏住呼吸,指甲却不自觉深深陷入肉里,只短短不到几秒钟的工夫,整个人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好,再用嘴慢慢呼气,慢一点,一——二——。”
庄宁屿气息颤抖,一口气呼得并不连贯,但依旧尽量断断续续挤压着自己的肺部空间,眼睛始终盯着眼前的人。
易恪的引导很专业,更重要的,他的声音对于庄宁屿来说,是最有效的安抚剂。恋人间百分百的信任能让一方在哪怕濒临缺氧的情况下,也依旧会毫无顾忌交出呼吸权,只等待被对方从绝境拉回。
随着有节奏的呼气与吸气,喉头发紧的感觉总算退去,麻痹冰冷的手脚也找回了部分知觉,等庄宁屿的大脑慢慢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被易恪抱在怀里,宽大的手掌在背上轻轻安抚着,似乎是想让那条酸胀的脊椎也松懈下来。
“乖。”易恪侧过头,吻了吻他被汗沾湿的,冰冷的苍白脸颊,声音很低,“没事了,再趴着休息会儿。”
庄宁屿把脸埋在他肩头没动,心脏却依旧在砰砰狂跳,喉头处的痒意此时已经消失了,换成了一种由过度呼吸带来的,干涸龟裂的刺痛。
易恪拿过床头柜上的水瓶,拧开想喂他喝,庄宁屿的嘴唇却不怎么受控,水一直顺着唇角流下来,牙齿也不断磕碰着玻璃瓶口,易恪用手背帮他擦了擦嘴,没有再去找别的容器,而是自己直接仰头灌下一大口,再凑过去,唇瓣贴合唇瓣,慢慢的,耐心地,一点一点喂给他。
大半瓶喂完,庄宁屿把人推开,摆摆手示意已经喝够了,哑起嗓子咳嗽。易恪扒掉他早已湿透的衬衫,看了眼刚才被踢到地上的被子,没捡起来,只脱下自己的大外套把人重新裹回怀里。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庄宁屿手臂环过他的腰背,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
易恪伸手捏捏他的脸,眼神很温柔,没问刚才怎么了,也没问他能不能说话。
庄宁屿的喉结上下滚动,又想喝水,但易恪知道他只是在紧张,其实不渴,于是中途拦截,握住那只没什么力气的手腕,凑在自己嘴边亲了一口:“要什么?”
庄宁屿干咽了一下,不想说话,想用眼神蒙混过关,易恪却不允许,纠结半天,最后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字:“水。”
很正常的声音。
易恪拿着水瓶高高举起来:“叫老公就给你。”
庄宁屿:“滚。”
易恪大笑,单手把人捞进怀里狠狠亲。
找回了久违的语言能力,庄宁屿反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可能是刚才那场过度换气综合征所带来的心理阴影还没消失,也可能是因为和声音太久没见面,大家彼此都有了陌生感,总之在张口时,多少会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适应。
“没事的老婆。”易恪信誓旦旦,“等你多骂我几句,就会习惯说话了。”
庄宁屿哭笑不得,视线扫过他小臂上的那些抓痕,想去拿药箱,易恪却不肯松手:“不用,我皮厚。”
“你还在流血。”庄宁屿不得不开口。
易恪说:“哇,那我老婆真的好厉害!”
说完又凑过来乱贴乱蹭,看起来势必要让人把自己骂两句,但最终也没达成目的,庄宁屿躺在床上,双手捧住他的脸,在泄进舷窗的晨光下仔细看。易恪被看乐了,握住他的手有点欠欠地,拖长声调问:“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爱我啊?”
庄宁屿撑起上半身,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嗯,我就是这么爱你。”
第126章徘徊之海19是这片海域的美神,瑟兰……
中午,在得知庄宁屿的语言功能已经恢复之后,锦城组的同事们纷纷鼓起了掌,连一向沉稳的叶皎月也不例外,首都组一边感慨“原来你们平时都是这样的吗”,一边也不甘落后地跟着一起鼓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将来庄队还有没有可能南帝北调,但这当中拖后腿的一环必不能是我们!
一时间,整个103房里都洋溢起了快活的空气!庄宁屿简短道谢并表示出去之后再请大家吃饭,现在可以先去“扶墙进扶墙出”小程序各自提报需求,于是首都组就又惊呆了,你们部门聚餐还有专门报需求的APP?
锦城组:“啊难道你们没有?”
首都组:“……在开发,在开发。”
并且迅速把话题转回了工作:“你们觉得今晚人鱼还会再来吗?”
“我觉得不会。”钟沐说,“他们很明显不是诗人的对手,来得再多也是送死,继续正面进攻没有任何意义。”
“那人鱼类NPC就算打完了?”另外一个同事问。
“没这么简单。”庄宁屿说,“人鱼在这个游戏里无处不在,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其实一直跟着我们,只是不再冒头而已。”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把视线投向舷窗外,白天的大海平静得像一块缀满金线的锦缎,碧波粼粼,蓝与光摇晃交融,水鸟洁白,浪花洁白,云朵也洁白,看不出任何邪恶生物的影子。
“跟着我们?”
“这艘船的吃水明显要比前两天深,所以要么船上有东西,要么船下有东西。”庄宁屿解释,“考虑到船只在吃水深的前提下速度反而加快了,所以我倾向于是人鱼族正贴在船下充当马达、引领航向,想要带我们去某个地方,放个探头下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