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母浑身一震,几乎站立不稳。她怎会认不出?这是……当今天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田安急忙上前扶住萧母,小声道:“夫人,此事说来话长……”
萧母却缓缓抬手止住他的话,她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朝着榻上之人缓缓行礼,“臣妇……参见陛下。”
“萧夫人不必多礼。”赵从煊示意小酉子将其扶起。
萧母缓缓直起身,神色已经平静了下来,她看向田安,轻声道:“田安,你先出去。”
田安面色为难,可不敢拂了她的意,“是”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终于,萧母唇边含着得体的浅笑,开口道:“伯瑀向来节俭,连住的院子也是陈设简朴,陛下龙体贵重,屈尊下榻于此,实为伯瑀之过,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赵从煊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萧母表面是请罪,实际上却是怪罪他为何会在萧伯瑀的院子。
一旁的小酉子说道:“陛下微服出巡,一时龙体欠安,幸得萧大人照料。”
“能为陛下分忧,是伯瑀的福分。”萧母垂眸,淡淡道:“只不过,君臣有别,伯瑀此事做的实在是失了分寸。”
赵从煊听出她话中深意,眸光一暗,胸口隐隐发闷。
面对萧母隐忍的责问,他没有办法反驳。当年是他执意将萧伯瑀贬至岭南,萧家上下多次求情,他却视若无睹,如今这个局面,他怨不得旁人。
他缓缓开口:“是朕负了他。”
萧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于公而言,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子怎敢对君王有所怨词。可她知道萧伯瑀为他做了多少事,两人之间的情感又怎是一句君臣就能言尽的?
陛下一句有错,便要将以往所做的事情一笔勾销?
她做不到。
她都活了大半辈子了,帝王的恩情如何凉薄,她见过太多。曾经她也相信萧伯瑀口中那一句:他不一样。
可实际上,没什么不一样。
萧母沉默片刻,终究无法释怀,“陛下言重了伯瑀身为臣子,为君分忧乃本分。”
赵从煊明白她的意思,他也没奢望还能回到从前。只是,萧伯瑀想要的补偿他还没偿还。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萧母起身告退,行至院子外,母子二人撞了个正着。
看母亲的神色,萧伯瑀便知道,他想隐瞒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母亲”
萧母抬手示意,还顾及着体面,“陛下龙体欠安,出去再说吧。”
两人来到庭院外,萧母先开口问道:“若我今日没发现,你还要隐瞒我多久?”
“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尚未寻到合适的时机。”萧伯瑀道。
萧母望着他,眼中既有责备,又含着心疼,“伯瑀,你做什么事都很有分寸,可为何与他有关的事情,你却总是唉”
“几年前的事情,你都忘了吗?你说你放下了,你放下什么了?你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萧母越说越激动。
萧伯瑀替她斟了一杯热茶,缓声道:“母亲,此事已经过去了”
“伯瑀。”萧母打断了他,声音微颤:“你是不是还在意着他?”
沉默良久,萧伯瑀道:“请母亲成全。”
萧母的手微微一颤,茶盏中的水晃出几滴,落在她素净的衣袖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母亲”萧伯瑀微怔,他连忙唤来田安。
萧母摆了摆手,她用手帕擦了擦衣袖,“你不必再说了。”
说罢,她便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她又缓缓转过身来,眼中含泪,“你和你的父亲一样,一旦对一人用情至深,便再难割舍可你当真想清楚了吗?”
一段感情,蹉跎了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