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乐安阴暗地就想往床下爬,爬到床缝里去,谁也找不到。
然而季容可能真是个乌鸦嘴,没等季乐安想好该用什么姿势阴暗爬下去,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长辈们都来了,邓双双一看到他输液的手,就红了眼睛,走过来抱住他。季柏则对裴烬予使了个眼色,两人往外走去。
季容也把空间留给他们,贴心关上门。
季乐安动了动嘴唇,几乎呢喃般喊出:“妈妈。”
邓双双抬起的眼眶湿润,对上季乐安同样泪汪汪的眼,一愣,忙拿纸巾先给他擦,“乐乐,怎么了?还是很难受吗?”
季乐安摇头,又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邓双双以为他是害怕,带着责备却一点都不凶,反而是很温柔地和他说:“你这孩子,妈妈没有怪你呀,不会怪你的。也不会说你的,妈妈只是担心你,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吃饭,小裴……”
“不是,”季乐安好不容易憋住,差点又要哭。
邓双双笑了,揉揉他的脸蛋,“好好,妈妈也不怪他,妈妈知道,也相信他能照顾好你。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不按时吃饭。”
“到时候妈妈真的要生气的。”
不是,也不是。
是他想说。
——妈妈,我回来了。
季乐安沉默着,死死抱住了她,不说话,像小时候那样,靠在她怀里撒娇,怎么说都不高兴起来。
“咔哒”一声,项链擦过撞上的声音,像是某种新篇章开启的序音。
邓双双看得好笑又心疼,手轻轻在他背上拍。
随后的季乐安如同突然有好多话想说,一直拉着邓双双,不停地说,聊到天南海北,他们也没有一个人觉得累。
季柏从裴烬予和季容那了解完更详细的,也进来病房,和邓双双隐晦又见缝插针的风格不同。季柏直接多了。
他严肃对着小辈,耳提面命,一遍遍告诉他们要作息规律,用餐健康,自己多注意身体。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
一时间病房里很热闹,吵吵闹闹的,伴随着季乐安的笑声。
等到饭点,裴烬予出去拿了碗粥进来。季乐安觉得自己好多了,想接过来自己喝。
可今天格外沉默寡言的裴烬予非要喂他。
季乐安害羞,努力伸手去勾,根本勾不到一点,只是徒劳地在他手臂上抓挠,不甘滑落。
邓双双实在没忍住,捂着嘴笑出声。见季乐安不敢置信看过来立马住嘴,上去揉他的脸,安慰他,“没关系的乐乐,你跟着小裴一起运动,说不定……还是能长高一点点的。”
季乐安:“……”
晚了,他已经听到了,季乐安憋屈地坐在病床上被投喂。
耳朵尖悄悄泛红。
季柏和邓双双都要出差,上飞机前临时赶过来的,没时间陪他吃饭,呆了一会确认他只是低血糖,就向他道别,离开医院。
季容要处理公司的事,没多久也走掉。
只有裴烬予因为早答应今天陪他,处理完重要工作,能继续待在医院。
但他,还是沉默寡言。
任凭季乐安怎么说,话都少的可怜。
甚至在喂他吃完后,直接转身离开,没有打算留下来的样子。
季乐安要气死了,决定先不理他,三分钟!
裴烬予就这么离开病房,背影笔挺,沉稳而平静。然而病房的门一关上,他就脱力似的靠在了墙上,渐渐弯下脊背。
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无数情绪翻涌。
走廊里静得可怕,头顶声控灯很快熄灭,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唯一站立其中的人,好像也成了寂静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