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于氏捏着荷包,领着儿子田文镜去草市牙行买丫鬟。
儿子明年秋,即将去闽浙的长乐县为县丞,田于氏想着给儿子买个伶俐乖巧的丫鬟伺候着,若合适,再让那丫鬟开了脸,做个通房。
“抑光,眼看你为你父亲丁忧三年之期明年就到了,你也该考虑考虑成家立业的事儿了,从前你说考取了功名再说媳妇,如今你也算事业有成,再不能如此孤家寡人。”
“过了年你就二十二了,隔壁家春生比你还小三岁,孩子都三儿了。”
“嗯,母亲开年后可张罗合适女子,她只需孝顺婆母,知书达理,家世清白即可。”
“你表妹蒋月荞尚待字闺中,就是你三表姨家的小女儿,今年刚满十五。”
“她生的俊俏水灵,粉面桃腮肤如凝脂,身材也匀称,也曾跟着家里的哥哥读过书,知书达理更是不在话下。”
“呵,从前倒是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些亲戚。”田文镜嗤笑道。
“如今你有功名在身,明年又要到南边当县丞,自然不一样。”田于氏讪讪笑道。
若非这些年儿子在金陵求学,他早该说媳妇了。
“嗯,母亲做主即可,过几日可安排相看了再说,择妻乃是人生大事,需慎之又慎。”
说话间,母子二人来到了草市里。
草市里卖的丫鬟大多数会比正经的牙行里卖的便宜许多。
母子二人囊中羞涩,准备到草市里瞧瞧行情再说。
母子二人来到草市西边,这附近聚集着好几家人伢子在撮合买卖奴仆,从中抽取报酬。
因存着给儿子挑选通房知晓男女情事的心思,故而田于氏打算挑容貌俊俏些的丫鬟。
此时她一双眼睛在一排坐于墙根下的年轻丫鬟脸上逡巡,忽而被一仰头靠在墙头,容貌绝艳的女子吸引住全部心神。
再看那女子头上插着三根草,田于氏却开始望而却步。
草市上奴仆的头上插一根草,代表贱卖,这类人通常生活困苦,连饭都吃不起,所以只要能管吃喝就能自愿卖身为奴。
有许多卖身葬父母之流,都会因为着急买棺材贱卖自己。
而头上插着两根草,则代表平价出售,价格略高些。
最让人头疼的是在头上插三根草之人,此等人都有一技之长,不是容貌尤其秀美,就是能识文断字,价格要的最高。
可田于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貌美的女子,于是忍不住凑上前去问价。
田文镜正低头思索明日去衙署拿县丞官服,一抬眸就看到母亲正让人伢子在看奴仆的牙口。
待到看清楚那正被人伢子捏开嘴巴查看牙口好坏的女子容貌之时,他顿觉如遭雷击。
“乌雅姑娘!”
人伢子看到这家人的儿子眼睛都看直了,当即决定价格往高了抛,狠狠赚一笔。
可田于氏却是个精明的,很快发现这貌美女子不对劲。
“等等,这女子不大对劲,如此嘈杂怎么还睡得着?你快些叫她起来说话。”
“啊这,实不相瞒,若她是身体康健的,哪里还会沦落到草市?早就入了花楼当吃香喝辣的花魁娘子。”
“啊?竟然是活死人,可惜了。”
“夫人,这姑娘虽然有残疾,但…但买回去也能赚钱,就凭她这容貌,总有人好那一口不是,您买回去打扮的漂漂亮亮,一回收个三五十个铜板,再不济收半斤猪肉,哪儿能亏呢。”
“您瞧瞧这姑娘的牙口和肌肤,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
那矮胖的女人伢子简直唾沫星子都说干了,这活死人也不知转辗几手,听说是发配宁古塔逃出来的官家小姐。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脑袋被门夹了才傻乎乎的花五两将她买入。
如今过了七八日都卖不出去,彻底砸手里。
她已下定决心,若今儿还没人要,干脆就养在家里,专门给那些没见过女人的老光棍尝鲜,赚个半斤猪肉一斤酥糖也好。
这赔钱货,合该关进牛棚里夜夜换新郎。
“不必了,我是来买丫鬟伺候的,并非是来买活死人当祖宗伺候的,抑光,我们到斜对面瞧瞧,娘方才瞧见个水灵的姑娘。”
“夫人您请留步啊,这姑娘五两您要吗?就五两,您好歹让我保本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