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算了算,说:“少说十日罢,咱们的车子大,他们一时也找不着合适的零件。”
从汉阳行军来,只需八日。
楚睢挥挥手,叫人下去了,他好整以暇地坐在茶案旁等待,果然,赵亭峥推门进来了——她从不敲门:“车子坏了,多在客栈住些时候。”
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第八日,天上飘了些初雪,赵亭峥站在楚睢门前,深吸一口,才敲了敲门。
楚睢抱着手炉,坐在露台旁看雪。
“今日下雪,打边炉吧,”她尽可能地表现得漫不经心,“我出去采买,你有什么想吃的。”
他怕冷,此时已披上了薄氅,领口漆黑风毛簇着他雪白的脸,越发显得人容颜如玉,楚睢头也不抬,只略抬头望了望窗外,只见方才的小雪不知何时已漫天飘摇,一片片如鹅毛般大。
楚睢怕炭气,于是又点炭盆又开窗,他的眼睛无波无澜地映着边塞般的雪花,神色怔怔。
赵亭峥思忖着叫周禄全找个有地龙的客栈——这破屋冻得楚睢话都说不出来了,忽然听楚睢幽然开口:“殿下,人已经到了。”
人已经到了?
什么人,到哪里?
赵亭峥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忽然间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山狼寨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别出来,全都回房!”
话音未落,赵亭峥神色一紧,拿起刀便从车窗翻了出去,只见一楼堂前小山似的横了数十人,初冬时节,这些人露着上半身,目光凶狠如野狼。
周禄全警惕地拿着随身匕首,见赵亭峥,松了一口气,还不忘幽幽地损了赵亭峥一句:“殿下当了两年冒牌山匪,这次总算遇到专业的了。”
山狼寨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客栈,她心中飞快盘算,吴允的人今天就到,她不怕,只要拖半日就行。
人墙中慢悠悠走下一个青年男子,男子眉眼英气,又邪肆无比,在隆冬时节,大剌剌地敞着胸口,衣服别致,像被什么刮了一道一道破口似的,胸口盘着一条刺青狼纹,从小腹下一路攀援至脖颈,又隐在一头编了细碎小辫的长发中。
“汉南靖王,”他拿着一叠纸,邪肆地拿眼上下打量了赵亭峥一番,这眼神令赵亭峥想起了没挨过打的狗,顿了半日,才又笑道:“就是你要谈判收编山狼寨?口气可真不小。”
谈判收编山狼寨?
赵亭峥疑惑——她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只占了一半。
另一半还在吴允的军队上拴着呢,谈判不行就直接打服。
“你是谁,”赵亭峥冷冰冰地盯着他胸口的狼形刺青,“山上二当家?”
南狼哈哈大笑,道:“——山秦南狼,久闻殿下大名。”
他说着,挤眉弄眼地冲她笑,忽然间,目光看到她腰间的苗刀。
南狼没想到她身上还带了刀,她分明看起来像一个养尊处优的亲王,单薄得像片芦苇,好像用力一拥,就会断掉肋骨。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无辜地举起手道:“喂,我可是看你们很有诚心才过来的,你不能给我设鸿门宴啊。”
楚睢取了剑下楼,他在远处一见南狼,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本能地,甫一见面,他便不喜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