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谨慎,到现在也没有元诩的半点消息,此时是最不能放松警惕的时刻,否则便是功亏一篑。
直至行到养心殿,这座华丽的宫阙外已是人去楼空,不见半个人影。
手下的士兵也格外谨慎地推开了大门,却没有遭遇半分抵抗,宫门大开,日光洒落入宫阙,照出宫内金碧辉煌。
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自己身后兵戈甲胄因行走撞击发出的声响。
叶晨晚谨慎地踏入宫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元诩面目狰狞的尸体,她虽并没有被这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吓到,却是心中大骇。
面容青紫肿胀,死相扭曲可怖,很明显的因窒息而亡,但尸身完好却寻不见半分勒痕——这正与当初玄若清的死状一模一样!
她立刻谨慎起来,环顾四周,这才终于注意到至高处龙椅上斜坐着一个女子。
青碧色的衣衫与这座宫阙内金属的冷色格格不入,仿佛不经意遗落在人间的半抹春色。她斜倚在椅背,一手轻撑着颌骨,满头青丝垂落,随着她睁眼目光相对时,叶晨晚恍惚间以为遇上了林间山鬼。
对方生得一副春花般的动人眉眼,拍着手向着她盈盈含笑,“恭喜陛下,现在偌大一个魏国,都是您的囊中之物了。”
叶晨晚却只觉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问出这样的问题,难免令人伤心。”慕容珩失望地摇头,“看来墨拂歌没向您介绍过我。”
打量着她年轻的面容,与在北魏皇宫内目中无人的姿态,叶晨晚心中也有了猜测,“容珩——?”
在听见这个称呼时,慕容珩亦怔了怔,转而浮现出一种更加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她向您提起过我,只是有所隐瞒。”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的确是容珩,也是慕容锦,本名慕容珩。”她停顿了片刻,“当然,还有个史书中更知名的名字,晏珩。”
意料之中的,叶晨晚露出了惊诧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眼前人就是史书中闻名的晏珩。但转念一想,此人本已经长生不老,是这位历史上的名人也并不奇怪。”
“无论你是谁,今天都无法离开这座养心殿一步。”在得知对方就是晏珩时,叶晨晚的态度反而更加谨慎,毕竟她也知晓这个女人通天的能力,而且绝非善类。
远远看着叶晨晚手中的照雪庭光,依然皎若白雪,慕容珩的目光悠远些许,最后从龙椅上坐起,悠悠行至叶晨晚身边,“叶晨晚,不必如此紧张。你大可放心,我对皇位这种凡庸趋之若鹜的死物不感兴趣,否则在此之前我曾有无数次机会坐上这个位置。”
她的声音近在耳畔,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是专程在此处等你的。”
她所求绝非善事,即使要同她交谈,也不该在此地,叶晨晚当即想要拒绝,却不知何时,殿内的其他人都消失不见,只余下她们二人,慕容珩已经将养心殿隔绝出一片结界。
“何必如此紧张,叶晨晚。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续命的方式,那便也该知晓,如今魏国灭亡,龙脉断裂,我终究是会死去的,不必急于此刻。”慕容珩安静地与她对视,“这一点,墨拂歌应当与你说过,不是么?”
对方所说的的确不错,魏国龙脉断裂,她又没寻到能为她继续续命的龙脉,自然是会死去的。但此人开口时说话总是不离墨拂歌,难免让人担忧,“你专程等我,是为了说与阿拂相关的事?”
“你也是聪明人,和你说话总是省心的。的确,陛下,你难道不想知道,她不惜一切代价也想隐瞒的一个秘密吗?”慕容珩轻点着下颌,甚至露出了愉悦的笑容,“毕竟我猜,她此时应该正火急火燎地往大晏城赶吧。”
能从慕容珩嘴里说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事。叶晨晚拒绝的话语都已经到了嘴边,却因为心中的迟疑生涩地停滞住。她想起了这段时间墨拂歌异常的情绪,与总是有所隐瞒的态度。
而且很显然墨拂歌与慕容珩早已相识,也知晓对方就是晏珩,而自己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她本该无条件地去相信墨拂歌的,但心中的游移还是让她止住了话语,再然后,她听见的是自己几近梦呓的声音,“你想说什么?”
“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祁连山的雪下得很大。”慕容珩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语焉不详地说出了这句话。
但对方显然很清楚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冷色一瞬间笼上了叶晨晚的面庞,她甚至没有掩盖自己身上的杀意,一字一顿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难道不奇怪吗,叶晨晚?十二年前,你的父亲容应淮只是一次例行的出使,玄魏两国的关系再怎么差,也不至于翻脸去害死来使。”
那些久远的记忆又涌入脑海,叶晨晚的音色冷得有如滴水成冰的冬日,“魏国说,我父亲心怀不轨,意欲盗窃国宝。”
闻言,慕容珩不屑地轻嗤,“这样的说辞,你当真相信么?这种苦寒之地,能有什么国宝。这件事的蹊跷之处更在于,你父亲不过是个使臣,并非手握大权的角色,杀掉他除了惹怒叶珣之外,不会有任何好处。”
“除非”她意有所指地轻点着叶晨晚的肩头,“有人给出了高昂的筹码,让魏国宁愿冒着和叶珣交战的风险,也要杀掉容应淮。”
“若是按你所说,我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使臣,怎么又会有人付出如此高昂的筹码让魏国人杀掉他呢?”
她吃吃笑着,显然此刻的叶晨晚显得格外迟钝,不知是真的没有想到原因,还是不愿意去接受心中的猜想,“你父亲在十二年前的朝堂,无论享有多么大的盛名,但不能影响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他本身当然是不值得有人如此大费周章地取他性命的,但如果他知道了不该知晓的秘密呢?”
慕容珩从袖中拿出一叠泛黄的纸张递给叶晨晚。
叶晨晚接过纸张,粗略地翻看着纸张上的内容,信纸上的内容都是与拓跋诩的皇兄魏文帝的书信往来,里面明确向文帝提出,要魏国扣押容应淮,让他不明不白地死在魏地,绝不可让他返回玄朝。
而信中开出的价码,也是让人瞠目,金银无数,甚至还有价值连城的宝物,足以抵得上魏国几年的军费开销。
显然是任何一个君王都无法拒绝的筹码。
“这封信是谁写的?”她握着信纸的手都在颤抖,竭力按压着自己的情绪。
慕容珩的轻笑回响在耳边,“陛下莫不是眼花了,下面的落款写得清清楚楚,是做不得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