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锁链急忙攀爬到牢门前,双手拽着铁栏杆,因为激动,铁链哐当作响,“你是京城派来查案的人吗!?”
“你们都退下。”叶晨晚接过灯烛,嘱咐身后衙役都退下后,才漫不经心地俯视着神色激动的杨复方。
只见他蓬头垢面,脸上身上都全是伤疤,可见被关入牢房中受了许多皮肉之苦。
看来暨州刺史虽然是太子的人,但这暨州,却不是杨复方或者太子能管辖的。不然他的几个副官也不会不管他的死活,任由他在牢中被拷打。
“杨复方,若是想要活命,我问什么,你都如实回答。”她蹲下身与杨复方平视,烛光照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牢房中有着捕食者的幽邃。
“你问,你问。”他忙不迭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送到暨州的粮草,是怎么回事?外界都说赈灾粮在交到你手上时,都还是齐全的,等到赈灾时,你却拿不出米粮来。”
回忆起这件事,杨复方止不住叹息,“因为一开始有人找到我,给了我一笔钱,说等到暨州赈灾的粮草送到验收时,多宽容一点。”他面色颇为无辜地摊手,“这种事这些年也常有,送到暨州的粮草,哪一次不是缺斤少两的?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就答应了。验收的时候,我看虽然米都是些劣米,但重量基本没有问题,能够用来赈灾,就收下了这些粮草。”说到此处,他开始长叹,“谁知道”
“谁知道这些劣米里还都掺了泥沙,或者是运粮用的箩筐实际上是夹层的,内里已经被掏空了?”叶晨晚冷笑着替他说道。
她便知晓,这运粮的每一环中,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您猜的不错。这些箩筐都是夹层的,把上层的劣米拿开后,下面的夹层中都是石头和泥土。”
“这么多米,就这样不翼而飞了?”叶晨晚追问。
杨复方连连摇头叹息,“下官在发现不对时,也立刻派人追查,今年不仅是暨州,整个西北的收成都不好。这些粮草若是流入市场,怎么都会被发现的。可偏偏就是无影无踪了。”
从湖州采购运粮时,应该不会有人敢丧心病狂到直接在箩筐里塞石头和泥土充数,这样很容易被发现蹊跷。这些米粮,应该是自湖州往暨州来的路上被掉包的。
可是究竟是何时何地被掉包,这些被贪污的米粮又流去了何处?
叶晨晚瞥了一眼不断叹息的杨复方——问这人大概是问不出个结果了。
正当她思索时,杨复方的手颤抖着抓住了她衣摆的一脚,他唇瓣翕动,低声道,“您一定要救救我他们有人一定要我把这件事担下来,否则就要我妻儿的性命!”
86内奸
◎你究竟是谁?◎
自大牢中离开后,叶晨晚仍在思索这个案子的蹊跷之处。
杨复方和太子是如出一辙的庸碌,可惜在朝堂中占着关键的职位庸庸碌碌一样是一种为恶的愚蠢。从他那儿看似没问出什么东西,其实还有很多细节值得推敲。那些运送粮草的车马,还应当去仔细检查一番。
是以几个随从便成了今晚深夜还要受罪工作的可怜人,跟着叶晨晚一路小心来到了暨州府衙的后院。
“郡主,咱们要查,直接给府衙打一声招呼不就行了,干嘛大半夜的还要像做贼一样偷偷进来。”其中一个随从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出一个哈欠。
叶晨晚若无其事地翻过院墙与杂草向着后院深处走去,在夜色中眸光清明,“你信不信我前脚和他们说我要查东西,他们后脚就能去禀报他们身后的主子,再把这些证物一并销毁掉?”
“原来如此,郡主英明!”随从了然。
在后院堆积的诸多杂物中,并没有费太大力气就找到了当时运送粮草用的马车。
杨复方当时也觉得运送用的车马有问题,可他还未来得及仔细调查,就被逮捕下狱。这些证物也就留在了后院堆积生灰。
马车除了有些破损陈旧之外,并无过多问题。叶晨晚掀开车帘,顿时扬起一片尘土让周围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
叶晨晚拂开灰尘,看向车厢内随意堆放的箩筐。这些巨大的箩筐显然就是用来盛放米粮的容器,此时筐中的东西早被清空,其内只余下堆积的尘土。
仔细摸索,这些箩筐编织得颇为厚实,经得住路途颠簸,中间还有卡口,看来在中间铺上一层便可以隔出中空的一层用来偷梁换柱,侵吞粮草。
将箩筐做成双层乃至三层,表层盛放粮食,中间塞入泥土砂石充数,也是贪墨米粮常用的手段。
叶晨晚不顾筐中的泥土碎石,伸入手仔细翻找,终于让她摸到了尘土中一些残留的黑色冰凉碎屑。她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铁屑?再仔细翻找,发现多数箩筐里都残留着不少铁屑。
叶晨晚一时不知这运输粮草的箩筐里,为什么会有铁屑。
她心中掠过诸多猜想,却始终得不出答案。正当她下意识地抚摸着箩筐思索问题时,下意识地感慨道,“这些箩筐编得还很结实,颠簸这么久的路途也不见破损,这些砂石米粒也不会漏出。”
旁边一个本就出身西北的随从见叶晨晚夸赞,附和道,“郡主,这可是朔方这边特有的沙柳编,秋收之后沙柳到处都是,折下来就可以编,最大的优点就是结实耐造,怎么都不会破。”
沙柳编?
叶晨晚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箩筐,是用柳条编织而成,轻巧细密,却又极有柔韧,倒是与南方常见的竹编箩筐有许多不同。
她指尖轻叩箩筐,眼中露出了然神色,在夜色下粲然如星月,“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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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临城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