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果然开怀,叫人给卢俊义拿了锦缎金银,封他做大国师。
丞相娄敏中却听得胆战心惊,心里不知此人是真窥得了天机,还是就在这信口胡诌,怎么连‘比及汉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有人信吗!
娄敏中私下里问他答话,卢俊义本就是娄敏中引荐,自然对他颇为敬重,端庄说道:“此乃星象所云,非我胡诌,何况陛下雄心壮志,岂非好事?”
娄敏中本人也不过就是方腊那村里的教书先生,心中已认定周逸乃世外高人,听了这话便没再怀疑,反而是一阵唏嘘,怪自己太过谨慎,不如这高人懂得为官之道。
且看此周逸平日进出跟随圣公,每日用些自己从来都不敢说的阿谀美言谄媚于上,圣公每日龙颜大悦,这不是就得了官职,又得了盛宠?听说圣公还有意把金芝公主许配给他。
自己从前还是太收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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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阳县村中,张水生从家门中走出,看了看四周没人,又疾步快走到村子边上的一户人家,这是他们白莲教集会之地。
不光宋军想着怎么清除白莲教,他们白莲教小团体可也没坐以待毙,也在想自救之法!
屋内已有人吵嚷,“这睦州可是我们地界!由不得他们做乱!”
有人唉声叹气,“他们不是来做乱了……是要把咱们的摊子给掀了!你们没听杭州城之事?咱们大太子率领两万士兵,雄赳赳渡江的,当天就败回来了!你们听到那天雷声没?我是听到了。”
有人翻白眼,“你被那宋军吓傻了不成,杭州城离咱们这多远?你怎可能听见?听风就是雨,别人说有惊雷声你就说听见了,你搁哪听见的?我怎么见过天雷地动?要我说定是那些人打了败仗又没护住大太子,怕圣公责罚,胡诌的!”
他们其中有个叫王六的,也探听了宋军的消息,说道:“莫要小瞧!这回来的宋军和别的不是一路的,根本不是那些个好良民,他们是山东来的土匪!原在江州劫法场的那伙强人,去梁山落草的,后来被个姓潘的收服,就是他们节度使。”
“……那首领姓潘名邓,是个狠人!从小就斗恶霸,擒山匪,出使北地,收服贼寇,一路过关斩将,杀到咱们睦州来的!”
“这是真的吗?你听谁说的?”有人被吓到了。
王六说道:“这还用听别人说,谁不知晓?早在他当初过江之时我就听咱们大法师说过。”
张水生打开屋门,门里争辩之声一一入耳,他进了屋复又把门合上,把一屋喧闹隔绝。
屋里的人见他来了,都招呼道,“水生。”
“水生,你可算来了,大家伙都商量不出个好歹来,你给拿个主意!”
众人都看向他,张水生说道:“我在家里也想了许久,还是不甘心,咱们这虽然是小据点,但也是圣君座下的白莲教徒,如今刚刚有些声势,不能这样轻易叫他们官府打倒!”
众人都看着他,“你说怎么办?大伙都听你的!”
张水生悄声说道:“他宋军在咱们富阳驻扎只是一时,总有往南面去的那天,到时候定会派人在此留守,咱们届时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叫他们后方不稳!”
几人都点头称是,细心探听周边消息,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就听说这潘家军要拔营。
张水生吩咐自己的同乡,“如今宋军拔营,就是要往南走了,咱们不光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也要率先报告石宝将军,叫他有所准备,才能两面夹击,一举攻破这土匪军!”
众人皆以为然,“就该这样!”
“咱们给他来个前后包围,一举歼灭!”
张水生点头,说道:“谁愿走这一遭?”
屋中沉默了。
“这,我家,我家最近已经掀不开锅了,我待在附近找份工,也不叫小儿夜夜饿得直哭。”
“我……我家还有八十老母,实在是离不得人……”
张水生看向王六,王六支支吾吾挠着脑袋说道,“这……我最近听说城外招工,做个好的一天有五十个大子,张首领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再没入账,我,我要饿死了。”
有人附和他道:“是呀首领,这回这招工的不知怎么了给这么多!我两个就去看看,赚的多就留那,赚的少了还回来呢!”
张水生:“?”
张水生:“咱们廖员外是没给米油还是没给钱粮?叫你们去给石宝将军送信都要推三阻四?”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在张首领的瞪视下说了实情,“那招工的要求在那儿干满十五天,再决定是否录用,干满两个月的试用期,往后才是五十个大子一天,咱们早去能多赚些钱!”
有人连忙补充道:“就是他那个‘试用期’,也四十文一天呢!”
张水生也知道自己的这些兄弟家境贫困,他们村里家家户户本来也没有多少土地,如今世道乱起来,县城里只几家找力夫做工,老百姓实在是没有活路,一年有半年的光景挨饿。
如今又有工坊招工,弟兄们抓紧去上工也是情理之中,各家都有长辈家小,谁不要养家?
正思忖之际,却听屋外有人喧闹,有妇人吵嚷,“是我们家!官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