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个字实在太过贬义,卯日也不好再提,只挑了别的话题和他闲聊,等出了丰京,官道上的雪更厚,看上去苍茫萧瑟。
“我想起一事,需要去府衙一趟,以尘你寻个酒肆等我半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没回来,你便先回灵山。”
卯日点点头。
他寻了一家酒肆,上午还没有说书人,卯日觉得无趣,正巧去集市逛一圈,买了一堆零散的东西,回到城门前时,见到一堆马车在查公章。
他闲来无事,站在边上瞧热闹,见官差掀开车上的白布,露出下面的一株株娇嫩树苗。
少年困惑地咦了一声,怎么会有人在春日送树苗的?
官差:“从哪来的?”
驾马的人回答:“渝州新都,小人来给惠妃娘娘的义弟送礼的。”
卯日便解开马背上的行囊,从里面拿出属于自己的那封信函,逐一阅读过去,发现那竟然是颓不流要送给他的木芙蓉。
他只是和张高秋提了几句,觉得那木芙蓉制成的香膏香甜,所以十分好奇。
灵山长宫里只栽种了一株木芙蓉,但因为水土不服,花开得没有川蜀的木芙蓉茂盛,去年花期时更是一朵花都没开,他一度以为那株树活不了了。
张高秋便提议让颓不流送些树苗来丰京,没想到颓不流竟然送了一车队。
卯日探头看了一眼,发现那车队望不到头,门前至少有十辆车,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唇角却扬起来,心情极好。
从蜀中到丰京,路程千里迢迢,蜀道艰难,也不知这队车马走了多久才到丰京。
车队进城还要办理相关手续,卯日没有去打搅对方,只是抱臂瞧着,心里想着改日也回信给五哥,送些什么玩意给对方才好。
那堆车马在门前堵了许久,天上又下着薄雪,卯日发顶与肩头积了不少落雪,他搓了搓手,朝着掌心哈了一口热气。
终于等车队过去,才转身离开,没想到身后传来喧哗声,竟然有人快步跑来,一把攥住卯日的手腕,手骨一声脆响,少年皱着眉抬起另一只胳膊,裘衣下藏着谢飞光送他的暗器机关,直直对上了身后人的脸。
要是对方要对他发难,他必定不让那人好过。
他阴郁地扭过头,对上那人起伏的胸膛,再抬眼,竟然怔在原地。
“赋长书?”卯日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渡口外策马送别后,他与赋长书大半年未见,当时这病秧子浑身带伤,每日看上去都像是岌岌可危,最重要的是,他只高出卯日半个头。
但现在,赋长书不知道在汝南吃了些什么灵丹妙药,竟然比他高出足足整个脑袋,卯日只到他的肩高,并且病秧子今非昔比,肉眼可见气色红润,身量宽阔,就连拽人的力度也更重了。
吃饱撑得!
卯日这大半年只长了一指高,少年整日闷闷不乐,张高秋安慰他说还没到抽条的时候,长得慢一点。
现在有了对比,卯日当即沉下脸。
“你怎么来丰京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赋长书松开手,逐渐顺了气,一张冷峻的脸,眼下的青黑没少,看上去阴沉得似要淌水,态度瞬间冷淡下去,看着与少年不太亲近:“怎么,我现在在哪也要禀告少爷一声吗?”
又是那种古怪的语调。
卯日不悦之情更甚,打开他的手,退了两步,距离赋长书太近,他感到压抑,倒不是怕打不过对方,就是下意识不喜欢对方靠得他太近,距离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赋长书身上透过来的那股热气,几乎把他身上的雪都烫化了。
“谁管你在哪?你就非要和我吵架?”
“以尘,在和谁说话?”玉京子骑着马回来,他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衣,高冠负剑,与卯日并马,骑在马背上俯视赋长书,一双眼锋锐,“这位是?”
卯日正在气头上,哼了一声:“管他是谁!走!”
他翻身上马,引着缰绳,调转马头,正要离开:“六哥,走吧,高秋姐还等着我们回去用膳呢。”
玉京子原本就对其他人不感兴趣,只是见卯日难得和别人说话,所以顺口问了一句,见正主离开,也牵着缰绳要走。
赋长书被两人冷落在侧,瞧着卯日真的毫不留情走远,突然攥紧拳头,翻身上马,快马追上去,横堵在两人路前。
赋长书:“春以尘,我有话同你说。”
卯日不耐:“可不巧,我和你无话可说。”
赋长书骑着一匹黑马,卯日骑着是一匹白马,现在一黑一白马脖子抵着马脖子,看上去极其亲昵,卯日不满,扯着马匹在原地转了一圈。
心道,让你传信你不传,这都大半年了,你突然冒出来,和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