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低声音:“还有,大人,刚刚百色下起雨,那只鹦哥原本缩在架子角落,听见雨声忽然扑腾着翅膀在屋内上蹿下跳,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我仔细听了一下,是什么阿摩尼、阿摩尼!我便问了阮次山大哥,他说是百色寨的一位长老。我看他面色很平静,又不像有什么隐情。可臣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大人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月万松没有过问卯日与姬青翰的事,反倒让卯日松了一口气。现在听到她说的古怪之事,思绪一下子被勾走,熟练地代入了杵作的身份,当即应下来。
他将姬青翰抱起来,望了一眼月万松。
“劳烦您,将殿下的四轮车推过来。”
月万松把车扶正,推着车走过去,她来的时候还提着一盏灯笼,光线幽幽的,现在挂在车边,靠近了两人后,月万松自然见到了姬青翰惨白的脸色,以及唇角的血迹。她踩到那洼血,裙边也染上了一线血液,血色蜿蜒地渗透上去,似是绣上了一朵瑰丽的花。
月万松好歹是见过血侯分尸的女人,见到眼前的景象还算镇定。
卯日扶着姬青翰的脊背,对上她的目光,有些感慨月万松不愧是狠心从牢笼里逃出来的女人,眼中毫无惧意。又或者,月万松就算心中惧怕,也没有在卯日面前表现出来。
并且足够机敏。
这样的场面,要么行凶者另有其人,要么动手的人就是卯日。月万松不是楼征,没有了得的身手,最明智的办法就是装作不知情,但卯日又让她靠近,月万松便不可能装作没看清两人的情况,只是看清了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观察着卯日的反应,主动询问。
“需要臣女帮大人吗?”
“你扶着车就好。”
卯日将姬青翰放回车中,站直身,望着垂着头的姬青翰。
太子爷胸前的衣襟敞开,胸口有一处伤口。
月万松皱着眉:“这是怎么弄的?得快些回去找阮大哥!”
卯日不假思索:“是我弄的。”
月万松转过脸瞧了他一眼,分辨不清他是不是在说笑,最后她说:“大人,先回去找阮大哥吧。”
她推着四轮车往回走。
那盏灯笼随着四轮车颠簸来回摆动,最后撞在车轴上,光线瞬间一暗,巫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右手边,伸出一只手按在车背上。
那只手背上的灵蝶展翅,眼下却像魑魅魍魉的鬼影。
月万松垂下眼,瞥见他指甲上还留着一些血丝。
卯日的语气很轻柔:“我想杀了他。你不害怕吗?”
月万松深呼一口气:“您不是那样的人。”
“我是鬼。会吸食人精气,残害活人的鬼。”
月万松道:“可在臣女眼中,您是人。殿下肯定也这么想。您只是孤单太久,觉得自己是孤魂野鬼而已。况且你救了殿下,还想着救春大人。就算是鬼,也是好鬼。”
月万松不知道春以尘就是卯日的三魂之一,在她看来卯日是姬青翰的救命恩人,再加上卯日在白洛河边应对血侯李莫闲,至少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人。今日卯日与姬青翰不和,她也看在眼中。
现在两人动了手,姬青翰全然不敌巫礼,弄成这副模样。卯日如果真的要对她出手,月万松也没有还手的能力,所以她只能用言语试探卯日。
那话有月万松的七分真心,充斥着三分惧意,卯日听出来了,手上泄了力,放开了四轮车,转而落下去撑开了纸伞,伞面往四轮车倾斜。
好鬼么。
好鬼想着把姬青翰剖心种蛊,没有完成还忍不住可惜。
他是好鬼吗?
他望着姬青翰发顶,轻声道:“快回去吧,我去看看那只鹦哥儿。”
三人沉默地回到阮次山家。
那是一个独栋的双层小楼,内围用竹片装饰墙壁。小楼建在一处几米高的崖壁上,从窗户望出去视野极佳,楼前有一个宽大的院子,院中晾晒的草药已经被阮次山收了回去。楼的东面毗邻山坡,坡上都是阮次山的药田。
阮次山在楼上收拾了两间客房出来,本想着姬青翰与月万松一人一间,昏迷不醒的楼征被他留在一楼煎药的药房,阮次山需要时刻关注他的病情。
月万松推着卯日回来时,阮次山打着伞站在门前。
“哪来的血腥味?”阮次山看见了姬青翰,神色一紧,“快进来!”
阮次山接过车,将人带进药房,检查姬青翰的伤势,揭开上衣,他瞧见了那道被五指抠挖出来的伤。
阮次山叫住月万松。
“你留下,帮我拿东西。”
月万松原本还想带卯日去见那只鹦哥,现在不得不留下来。卯日便也不着急去看鹦哥,一同留下来研究阮次山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