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汉城,卢武铉竞选办公室时间:2002年3月13日,下午竞选办公室的空气永远充斥着一种过度饱和的活力。年轻的志愿者们穿着印有卢武铉头像或进步党徽的t恤,像工蚁一样在密集的隔间和走道里穿梭,电话铃声、传真机嗡鸣、键盘敲击声、热烈激昂的争论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充满奋斗荷尔蒙的交响乐。巨大的落地白板上,写满了红色的“民意支持率追踪”、蓝色的“关键选区风险评估”、黑色的“三桑财阀垄断实证地图(部分)”……中心位置,是用粗大的马克笔写下的三个核心词组:“反财阀!”“促就业!”“新政治!”下方画着一柄燃烧的火焰巨剑,剑尖直指青瓦台的方向!卢武铉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无声凝视着楼下。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洗刷着窗玻璃,也模糊了楼下光化门广场的一隅。那里,几十名身着简陋夹克的学生和市民,冒着细雨,举着略显粗糙的手写标语:“反对财阀操控国民生计!”“要求公开调查hy并购案内幕!”“工人权益不容出卖!”示威者的规模不大,但口号在细雨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一种直白而赤诚的力量。雨水顺着他们年轻或苍老的脸颊滑落,浸湿了单薄的衣领,他们却站得笔直。“武铉兄!”一个略带焦急却异常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卢武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的灵魂战友、釜山选战本部长文在寅。文在寅步伐有力,眉头紧锁,手里拿着一份被水汽微微打湿的打印件。他站到卢武铉身边,目光也投向窗外的示威者,眼神复杂,有感慨,有忧虑,更多的是紧迫。“金大中大统领府的公开声明刚出来了!”文在寅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完全回避责任!大谈程序正义!搞了个所谓的‘国家级核心技术安全影响评估’,把球一脚踢给产业部!明摆着是拖延战术!想把民众当猴子耍!”卢武铉的目光依旧凝视着窗外,仿佛要将雨中那面写着“新罗需要改变”的小旗烙印在视网膜上。半晌,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标志性的、仿佛能融化一切坚冰的温煦笑容,他甚至还轻轻拍了拍文在寅紧绷的肩膀,“在寅啊,别急。”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安抚焦躁的孩子。他抬手指向窗外雨中飘扬的标语:“你看到的是什么?”文在寅眉头锁得更紧,“民众的愤怒和对现状的不满!可……这火明显是被人操控……”“不,”卢武铉轻轻打断他,脸上的笑容如同春风吹过冰湖,瞬间驱散了文在寅话语中的焦灼,“你看到的……是机会!是千载难逢的变革洪流正在被点燃!”他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锐利的光芒穿透了温和的表象,如同利剑出鞘,“愤怒?没错!但这愤怒现在烧向的是谁?是hy集团这个庞然大物!是新罗财阀病态的缩影!”他走回办公桌前,拿起一份《东亚日报》,头版是hy工会焚烧社旗的大幅照片。配文标题是《民族产业根基动摇?谁在操控并购闹剧?》。“三桑要吞掉hy,为了独霸市场不惜煽动民族对立!华国的果核科技想趁机捡便宜,他们到底是想获得国际销售渠道,还是准备用资金撬动新罗的科技命脉,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国民的工作岗位会减少。这是资本贪婪本性的赤裸展现!他们不会管我们的死活的。”卢武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穿透力,他手中的报纸仿佛有千钧之重,“看金大中政府在做什么?拖!延!回!避!用一纸空文搪塞千万国民的忧虑!这是典型的官僚无能!是旧秩序的僵化和腐朽!”他猛地将报纸拍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文在寅,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那就让他们斗!斗得越狠越好!撕破那层虚伪的繁荣面纱!把这污秽不堪的交易、这权钱勾结的内幕,都晒在阳光下!让所有人都看看,新罗的经济命脉,是如何被一群贪婪的资本寡头和颟顸的官僚当成了交易的砝码!民众的怒火烧得越旺,对现有财阀-官僚共生体制的憎恶就越深!而这份积累到极点的憎恶……”卢武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救世主般的坚定与信念,“就是未来彻底重塑新罗的政治经济秩序、为我们渴望的那个公正、透明、属于全体新罗人的新时代,扫清障碍的最强武器!在寅,这场火!这把剑!现在烧的是金大中!但很快,它就会烧向一切腐朽的壁垒!等这场大火烧尽了金大中和他所代表的那点虚伪‘阳光’,就该轮到我们……,!握着被民众的愤怒与期望淬炼过的这把新政治的火焰巨剑,斩断财阀枷锁!劈开旧体制的重重铁幕!重塑这整个半岛的乾坤了!”文在寅看着卢武铉眼中那熊熊燃烧的、几乎要将自己也点燃的“理想之光”,听着他那描绘出的壮阔图景,胸中的澎湃热血几乎冲溃了理智的堤岸!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几十年来与卢武铉并肩奋斗的历程,看到了釜山选战时面对庞大地方势力的重重打压,看到了无数底层工人期待变革的眼神……武铉兄要做的,是破而后立的大事业!是要砸碎一切不公的枷锁!这信念让文在寅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但他毕竟是冷静的文在寅。一个兼具理想与现实感的智囊。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激荡,担忧道,“可是武铉兄!如此汹涌的民粹浪潮,如同失控的洪水……我们会不会最后被它所裹挟,甚至被它反噬?伤及我们想要推动改革的根基?这火会不会烧得太猛,无法掌控?”“掌控?”卢武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我从来都没想过掌控民意。”他缓缓拿起桌上的水杯,没有喝,只是感受着杯壁传递的微凉,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宿命感,“在寅啊……你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抬起头,目光如同千年寒潭般深邃,直视文在寅的双眼,“从踏上这条竞选大统领的荆棘之路开始……不,或许从当年我们在釜山街头振臂高呼、为那些被财阀欺压得家破人亡的渔民、工人讨公道的那一刻开始……我卢武铉,就没有回头路了!”杯中的水似乎因他手掌的微颤而泛起涟漪,映衬着他眼底深处那抹化不开的疲惫与决绝,“新罗的政治规则……何其残忍?!那把由独立检察官执掌的、不受任何政治力量约束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悬在我们每一个试图染指青瓦台的人的头顶!一旦进入到竞选大统领这个程序,或者说从我们成为阵营的领导者有资格竞选大统领开始,这就是命运的‘不归点’,”他苦笑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和彻骨的寒意,“竞选成功?坐上那位置,五年后呢?你能保证自己与亲友清清白白、经得起那些手握无限调查权的检察官、如同鬣狗般在政治对手指使下的无穷无尽翻查?结局多半是……身败名裂!牢狱加身!”他的手指指向金大中的照片,“就算侥幸全身而退,也是一具政治尸体,终生背负骂名!”“竞选失败?……呵!”卢武铉发出一声极轻却刺骨的冷笑,“失败者?在这个奉行丛林法则的政坛,失败者连做尸体的资格都没有!成功者会立刻动用独立检察官这把‘剑’,以任何可能的罪名无论多么荒谬,将你、还有你身边所有亲近的人……彻底碾入污秽的尘埃!永世不得翻身!这就是检察官制度控制下的新罗大统领的宿命!”窗外雨声渐大,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都被这番话压得凝固了。文在寅的脸色渐渐发白,他是法律的扞卫者,却也深知那柄“正义之剑”在政治斗争中能可怕到什么程度。卢武铉描述的,几乎是每一个新罗顶级政客的宿命缩影。世人皆知青瓦台魔咒,都知道新罗大统领不得好死。但是更残酷的,是竞选失败者。自民选大统领开始,所有主要反对党候选人及其家人,在对手胜选后,全部遭到了司法清算。当大统领还有活命的机会,但不当大统领肯定会死,这就导致了着名的陈胜吴广博弈论在新罗政届的精准投射:‘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当大统领可乎?’至少,这个五年里,检察官是拿大统领没办法的,除非你非得作死,来个‘冲冠一怒为红颜’。而这五年,是男人最好的春药。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的大统领,比新罗大统领在本国更有权力了。原因很简单,也是这个检察官系统。这个系统在大统领上台的时候去清算大统领的对手,在大统领下台的时候去清算大统领本人。这个系统并不效忠于大统领,它的角色摇摆不定,但重点不是他会变色,而是他的权力能对新罗每一个人造成不可豁免的真实伤害。那么在新罗的政治设计里为什么要保留一个这样的怪物?新罗独特的检察官系统并非凭空出现,而是不同时代的统治者缝合而成。1910年到1945年间,樱花人为其打好了底稿。为了高效殖民,樱花人把本国司法制度完整移植到了朝鲜半岛。它最显眼的特征就是构建一个以国家意志为最高指令的权力高度集中的检察官系统。,!其根本目的是为了高效清除任何威胁殖民统治的因素,1945年阿美莉卡实际控制了樱花和新罗,阿美莉卡人在樱花进行了彻底的社会政治改造,其中一项关键改革就是削弱樱花检察官的权力。讽刺的是,面对和樱花一模一样的新罗检察官制度,阿美莉卡人没有做任何结构性改动,而是原封不动的保留了下来。这是一个刻意的决定。因为这里是无论打毛子还是打华子的最前线。阿美莉卡人需要一个行之有效的战时体制,而独裁统治和强大的检察官系统都是实现目标的完美工具。殖民的樱花人带来了检察官制度,冷战的阿美莉卡人提供了继续存活的理由。而在后来,新罗长达数十年的军事独裁期间,历任独裁者从朴正熙到全斗焕都清晰的认识到了这套体系的价值。他们再度加强了检察官制度对内镇压的属性。检察官的核心职责不再是起诉普通刑事罪犯,而是清除一切有威胁的内部敌人。这个过程,在检察官群体身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思想钢印。为达目的,可以无视个体权利和法律程序。1987年新罗的独裁统治结束,进入了民选政府时代,新罗人搭建了一个全新的政治框架,但同时也完整继承了已然成型的检察官团队。留下的理由是强大的检察系统可以防止再发生独裁,也可以清算政治腐败。另一方面,虽然之前的独裁军政府已经消失,但独裁者的影子同样留在了新的大统领身上。当时新罗社会的共识是:国家需要强力领导核心去对抗北方,更要带领新罗在激烈的全球经济竞争中杀出一条血路。因此新罗大统领的权力,远超大多数国家的政府首脑。人事权、预算权、行政立法权和经济影响力都高度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新罗大统领一直被称为帝王式大统领。所以1987年后,新罗同时存在两个权力中心:第一个权力中心是帝王式大统领,而第二个权力中心当然是独立检察官系统。但问题是,帝王式大统领权力再大也不是独裁者,而曾经为独裁者服务的检察官体系,现在再也没有真正的主人。所以两大权力中心的存在逻辑是根本对立的。大统领需要的是忠诚高效的行政机器,而检察官系统则将监督调查乃至推翻当权者。此为天命,这不是个人恩怨,而是无法兼容的逻辑冲突。大统领与检察官之间的战争,命中注定,但每一次战斗大统领都被ko,因为他们的战斗规则一点也不公平。根据新罗宪法,大统领任期为5年且不得连任,这意味着大统领的权力根基、政策规划、人事布局都都必须在短短5年内完成。相比之下检察官是终身制公务员,整个系统是铁打的营盘。同时新罗政治的本质决定了这世上没有绝对干净的大统领。如果他看上去干净,那只是因为看的人没有带显微镜。幸好新罗所有2200名检察官都带了。他们就像2200个狙击手拿着2200个八倍镜去审视大统领在政治泥潭中扑腾时的每一个最微小的细节,总有一根体毛操纵的方向不那么正确。现代国家的检察系统可能拥有的最大权力无非三个:一是对重大犯罪的直接侦查权,他们可以不依赖警察自己发动调查。二是对全国警察的侦查指挥权,如果他们想让警察办事,警察就得乖乖听话。三是垄断的公诉权,意思是要不要起诉某人,由检察官说了算。其他国家的检察官可能拥有其中一项最多两项权利,只有新罗检察官三权兼备。而且都是加强版的。这还没完,他们还拥有巨大的自由裁量权。在新罗法律体系中很多涉及到政商两界的重罪概念边界非常模糊,某个行为到底是正常还是犯罪,甚至罪有多大,也由检察官说了算。既然对犯罪与否的解释权在自己手里,那么,不需要等待一个明确的罪行发生,只要有需要,检察官们可以随时主动进攻,发起一场漫长而且公开的调查来制造一场政治地震。同时检察官系统又通过办理震动全国的大案,在新罗民众间积累了巨大的声望和支持。这种威望又反过来加持了整个检察官系统,任何政治力量想要改革检察官系统就必然阻力重重,压力巨大。因此新罗的权力图景绝不能套用财阀、文官、大统领三足鼎立的传统模型。这是一个更纯粹也更残酷的权力游戏。所有有资格角逐大统领宝座的政客们,都是在斗兽场中厮杀的角斗士,而新罗检察官是斗兽场管理员,他决定何时打开闸门放出猛兽——发起调查,他决定对哪个角斗士发起致命一击,也就是提起公诉。确实,新罗检察官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统治权,他们无法直接干涉政治任命、经济布局、外交决定。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但只要他们愿意,而且他们确实也愿意,他们就可以轻松通过掌控合法伤害权来决定政治议程,来干涉政治任命、经济布局和外交决定。这让新罗检察官成为当之无愧的隐藏统治者,成为全球权力图谱中独一无二的样本。当代新罗权力游戏的核心设计可以这样理解,大统领是5年制皇帝,而检察官是穿着法袍的刺客,游戏强制规定。第一,皇帝必须死,而刺客永远不死。第二,皇帝和刺客必须天天睡在同一张床上。所以天天与刺客同眠的皇帝,还有高官政客们会不会因此被深深震慑?所以新罗政坛是不是会很清廉?事实恰恰相反,新罗的政治腐败始终处于高发状态,在各种统计里稳居全球下游。因为新罗检察官系统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反腐,而是狩猎能带来轰动的大型政治生物。对检察官系统来说,查办大案要案可以垄断对正义的叙事权,得到的巨大道德资本,用来反抗对系统的任何政治改革。而对检察官个人来说,扳倒大人物是升迁的唯一捷径。而知名度高的检察官退休后会立刻被各大顶级律,所以天价聘请企业想要购买他们的人脉关系,以及对系统内部的洞察,对腐败系统本身来说,同样也更愿意接受政治暗杀,而不是反腐。因为检察官也是人,他们也有诉求,也喜欢美女、金钱,那么,检察官和财阀走到一起,那是必然的。反正除了大统领和顶级政客,其他人被干掉的风险并不高,而财阀们怕断送的是生物生命,又不是政治生命。另一方面财阀与政治高度捆绑的新罗模式,必然产生超量腐败。检察官每隔几年献祭一位前大统领或几个财阀,会让民众产生正义得到伸张的错觉,从而释放掉积压的社会不满,这是一个精准受控的减压阀。所以一个反直觉的结论是,作为反腐力量的检察官系统,正是新罗腐败生态续命的最大助力,这也是奇特的权力游戏,在新罗还会持续多年的真正原因。卢武铉很清楚,要想真正实现金大中提出来的阳光政治,只能将检察官制度和财阀同时毁灭。但这又涉及到一个悖论了。这个国家的经济体制,严重依赖于财阀。干掉财阀,这个国家也就不复存在了。因为新罗太小了。新罗要想在国际经济贸易竞争中取得优势,那么必然的只能出现寡头财阀。否则毫无还手之力。那么怎么办?卢武铉的答案是,不如所有的财阀合并到一起,形成财阀共和国体制。当然,此刻,他不敢也不会将这个前景描绘出来。卢武铉放下水杯,声音陡然变得如同钢铁浇筑一般坚定,甚至带着一种殉道者的光芒,对着办公室所有人大声说道,“所以,在寅!我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来竞选大统领的!不是想活着离开青瓦台!不是想功成名就荣归故里!”他一步踏前,双手用力按在文在寅坚实的肩膀上,目光如电,“我要的,是用最多五年的时间!在这个旧体制被贪腐和财阀蛀得千疮百孔的废墟之上!用雷霆手段!用刮骨疗毒的决心!砸碎那套窒息民生的财阀垄断体系!建立一套真正代表民众利益、真正廉洁透明、真正能让这个半岛民族焕发生机的制度基础!”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文在寅的心头,“这个过程,注定伴随着无休止的斗争!血腥的撕扯!来自财阀、官僚甚至盟友内部的疯狂反扑!妥协?退让?步步为营?根本走不通!时间……太短了!短到不容我们慢慢讲道理、拉拢盟友、培植势力!唯有最激烈!最坚决!甚至……像现在这样,顺势而为,不惜借势于民众对金大中、对三桑、对所有垄断者和贪婪者的滔天怒火!哪怕被骂成煽动民粹!哪怕被指责极端!也要用这烈火燎原之势,把腐朽的旧房子烧个干净!”卢武铉的眼神炽热如火,仿佛能点燃整个办公室,“只有这样做!只有让这场大火烧得足够彻底!我们才能在那片被净化的灰烬上,建立起哪怕只是一个根基!这样,在我之后,无论是谁,是你文在寅,是你李在明,是你郑清来,还是你们!其他的改革者……才能拥有一个相对干净、阻力稍小的平台,继续我们没有完成的事业!把新罗…带向一个真正光明的未来!为达成这个愿景,我卢武铉…不吝此身!不吝此名!不吝…此血骨!”窗外的雨声噼啪敲打着玻璃,如同千万人在为这番悲壮的宣言击掌!文在寅看着眼前这位兄长、战友、领袖那燃烧着理想火焰却又无比清醒决绝的双眼,看着他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颧骨……,!所有的疑惑、所有的顾虑、所有对“借势民粹”的隐隐不安……都被这扑面而来、炽烈到足以焚灭灵魂的“崇高理想”瞬间冲垮、净化!一股巨大的、足以淹没一切的敬仰与献身的激情在文在寅胸中沸腾!他反手紧紧握住卢武铉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也传递过去!他的喉咙滚动,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只吐出了两个重逾千斤的字:“武铉兄……!”“先生!”看着文在寅眼中、周围人眼中那坚定无疑、生死相随的光芒,卢武铉脸上露出了欣慰而疲惫的笑容。他用力回握了一下文在寅的手,轻轻松开。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那份由三桑财阀特殊渠道提供的、足以支撑这场烈火燎原式竞选活动的巨额资助承诺书,沉重如万钧铁锭。这把由民众怒火铸成、被他亲手挥舞指向青瓦台的长剑,它的剑柄……早已与金主捆绑在了一起。但他面上不露分毫,转身走向白板,拿起红色马克笔,在那柄指向青瓦台的火焰巨剑下方,用力写下四个大字:“破局!燎原!”雨势渐小,铅灰色的天空透下几缕微弱的天光。一场酝酿已久、注定席卷整个新罗半岛的权力风暴,已在三大巨头的冰冷算计与熊熊野心中,轰然汇聚成型,势不可挡!……场景:汉城市政厅(待履新区),候任市长办公室时间:2002年3月13日,傍晚夕阳的余晖如同融化了的赤金,透过巨大的、光洁如镜的落地窗,泼洒在汉城市政厅东翼这座临时划拨给“候任市长”李明博的宽敞办公室内。红木地板反射着温润的暖光,昂贵的皮质沙发和巨大的书柜散发着新家具特有的淡淡气味。这本该是一个充满升迁期待与新气象的黄昏,空气里却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窗外,可以看到远处汉江两岸鳞次栉比的楼宇轮廓,其中南山之巅那庞大、冰冷、灯火初上的三桑帝国总部大厦群,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无声地俯视着这座城市。李明博站在窗前,高大的身形被夕阳拉出一道极长的、仿佛要刺穿整个空间的黑色剪影。他背对着门口,宽阔的肩膀绷得很紧,手中那部造型低调但具有特殊加密功能的黑色卫星电话,刚刚被他轻轻按下了结束键。通话结束的短暂蜂鸣之后,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听筒里似乎还残留着电话那头——现任hy集团会长郑梦宪——那因绝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带着哭腔几乎无法连贯的求救声,“明博哥!救救hy!舆论彻底……失控了!银行在催命!工会威胁罢工!股东要开股东大会罢免我!…朴正雄那篇狗屁文章…就是引爆的火药桶!…一定是三桑在后面捣鬼!李在镕那小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明博哥!现在只有您能救hy了!您是指定的并购总指挥!您说句话啊!找找媒体…或者跟青瓦台打声招呼…压下舆论…稳定局势…求您了!hy…hy不能倒啊!”李明博缓缓将卫星电话放到窗台上昂贵的大理石面上,动作平稳,无声。他没有立刻转身。夕阳的暖光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界限,光明的半边脸部线条刚毅如石刻,阴影中的半边则显得深邃莫测。足足沉默了十秒钟。然后,一声清晰无比的、带着浓浓讥讽意味和极度轻蔑的嗤笑,从他紧抿的嘴角溢出,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嗤……愚蠢!”这短短两个字,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割裂了刚才通话中虚伪的“关切”面具。李明博终于缓缓转过身,夕阳的余晖恰好扫过他整张脸,先前电话中的那副“温和”、“关切”、“忧国忧民”的表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的冷漠,以及嘴角那抹毫不掩饰的、仿佛看透一切的冰冷弧度。“都火烧眉毛、大厦将倾了,还能说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天真之语?”李明博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低声自语,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居然还妄想让我这个连正式头衔都没有的‘候任市长’,能在李健熙父子点起的这场燎原大火中,扮演灭火天神?梦宪啊梦宪……你真是被三桑李家吓破了胆,连基本的政治现实都看不清了吗?不过,没关系,看我逆转乾坤!死中求活!”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巨大的红木办公桌,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洁的桌面上划过,“压舆论?找媒体‘打招呼’?且不说现在全网的愤怒如同决堤洪水,岂是几句官方通稿能疏导?就是青瓦台的金大中……他现在自身难保!他儿子金弘一的受贿丑闻像块膏药死死贴在他裤裆上!正愁找不到转移视线的替死鬼!,!梦宪你倒好,把三桑给你量身定做的‘卖国罪’帽子主动戴上,把hy电子这颗烫手山芋拱手奉上给他当挡箭牌?他会替你灭火?哈!他现在只怕你烧得还不够旺!好让他躲在你熊熊燃烧的尸体后面灭火!”李明博眼中闪过一丝洞穿全局的精光,如同老猎手在审视陷阱中的猎物挣扎,“更可笑的是……你居然指望我去求金大中?他那个所谓的‘全面评估’命令,明摆着就是拖延至死的缓刑令!为他自己争取时间处理丑闻,也为等着看谁在这滩浑水里最先沉底!我这个还未就任、根基尚浅的候任市长……此刻去求他?无异于把尚未捂热的权柄送到他砧板上任他敲打!蠢不可及!”“先生?”一个恭敬而略显紧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李明博用了多年的核心幕僚、秘书室主任朴正炫,一个三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面容精干的年轻人。他一直候在门口,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显然是看到了李明博结束通话才走进来。朴正炫小心翼翼地问道,“郑会长的求救……情况似乎很严重。网上声浪滔天,naver热搜前十全是关于hy卖国和并购案的负面消息。电视台滚动报道抗议活动……舆论对并购非常不利。我们……是否需要做一些……公关层面的应对?或者联络相熟的媒体高层?”李明博锐利的目光扫过朴正炫脸上那不加掩饰的忧虑。他走到宽大的真皮座椅前,却没有立刻坐下,一只手撑在座椅高耸的靠背上,身体微微前倾,如同审视战局的将军。“应对?公关?”李明博重复了一下这两个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正炫,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吗?”他突然问道。朴正炫一愣,下意识地站得更直,“我……我是您的秘书室主任。”“是!你是我的秘书室主任!而我李明博……现在又是什么身份?”朴正炫立刻回答:“您是下一届的汉城市市长!”“下一届?”李明博嘴角扯动,“你错了!准确地说,我现在只是候任市长李明博!”他抬起手指,指向天花板,声音带着一种政客特有的清醒,“坐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是未来的汉城市长!但还没拿到那个金印!现在坐在青瓦台最高位置上的大统领,姓金!现在坐在汉城地方检察厅独立检察官办公室里的那些司法调查官,手里的法槌还悬在我李明博头顶三尺之上没有敲下!高建高市长还没卸任!青瓦台那些实权部门长官的位子还没换人!国家媒体管控权还在政府手里!”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朴正炫:“在这种敏感时刻,动用我未来的官方身份或者影响力去干预一场由民意,哪怕是煽动起来的、由在任政府大统领金大中明令‘鼓励自由讨论’的所谓‘商业并购’?这不是救人,是蠢到自绝生路!是主动递给金大中政府、卢武铉和检察厅一把插死我的钢刀!”朴正炫额头微微见汗,意识到自己确实考虑不周。“先生教训的是!那……我们就只能眼看着hy被舆论撕碎?这对汉城经济和我们未来的……”“看着?”李明博打断他,脸上浮现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那是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边缘时才有的表情。“时机还不到!”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更强的掌控力。他踱步到窗前,重新将目光投向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汉城都市景观,仿佛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盘巨大的棋局。“正炫,你有没有生过篝火?”朴正炫有些跟不上跳跃性的思维,犹豫了几秒,才忐忑的开了口,“篝火?在老家祭祖时……”李明博没理会他的回答,自顾自说道,“一堆篝火,刚刚点燃时,火苗微弱,你加柴添薪,它就会旺起来。但是……如果你想让这火烧得更猛烈些,烧得更广、更透、亮到足以照亮四方,甚至……烧毁一些盘踞在暗处的阻碍,你最不需要做的,是在它初燃时就急着给它添柴控火!”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智慧与残酷交织的冷光,“你需要做的,是等!是耐心地看着!等着那火靠自己的力量把引火柴烧红!等着那火星在气流的引导下跳跃到邻近的枯枝!等着那‘噼啪’作响的火势借着风势席卷过一片片干燥的落叶!等它从一堆小火苗……变成一场真正燃烧起来、发出热浪和强光的熊熊大火!”他走回办公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现在,这把由三桑李家用朴正雄那条疯狗的文章点起来的火,才刚刚烧着了hy集团这根‘引火柴’!金大中政府通过全面评估变相延长讨论在浇油!,!卢武铉那群想浑水摸鱼的‘进步斗士’通过引导民众憎恶财阀体系在扇风!”李明博的指关节敲击声加重:“但这把火,它的热能还不足以照亮全图!它的热浪还不足以让那些藏在更深处的阴影感到灼痛!它的猛烈程度……还不足以让这个棋局上对面的真正对手——那个华国来的、年轻气盛的果核科技董事长吴楚之——感受到真正的压力!他还躲在谈判桌后面,挥舞着所谓的‘商业逻辑’跟我讨价还价!所以!我们急什么?!我们要做的,不是去灭火!不是去煽风!更不是去引火烧身!”李明博嘴角的弧度变得锐利而危险:“我们只需要……”他竖起两根手指,做出一个看似“微调”的动作,“把水……搅得更浑!让这股‘民意之火’燃烧得更‘规范’、更‘均衡’、更有‘自由气息’!”“搅浑?”朴正炫有些不解。“通知我们在《汉城日报》、《东亚经济评论》以及kbs电视台时事评论节目的朋友们……”李明博的声音极其冷静,如同在布设精密的陷阱。“让他们在后续报道和评论中阐明观点:既要‘充分尊重和展现广大国民对民族产业安全的深切忧虑’,比如连续滚动播放那些抗议的画面和工会领袖的宣言,来强化对立面;也要‘均衡报道国际观察家对全球化背景下产业整合趋势的理性分析’——特别是找那位常驻新罗的剑桥教授麦克亚当斯,他昨天在接受bbc连线时不是说并购是市场规律么?放大他的观点,制造‘理性’假象;更要‘深入探讨此次并购风波背后所折射的深刻社会议题,例如就业稳定与国际资本流动的关系、技术主权的边界在全球化时代的定义、以及在保障国家利益的前提下吸引外资的平衡之道等等’……提升议题‘深度’,为后续介入铺垫。说白了!就是引导舆论讨论的焦点和风向!不再集中在简单地咒骂郑梦宪卖国,或者盲目攻击华国资本。而是将这把火烧得更‘高大上’!烧向更深层的体制问题、政策漏洞、全球化悖论这些无法立刻解决、甚至没有唯一正确答案的宏大叙事!操控议题转向,这样,这把火才会持续燃烧!才会显得更加复杂和专业!才会给后续真正的‘决策者’留下充足的斡旋空间和介入理由!更重要的是……才能给远在锦城的华国谈判团队尤其是吴楚之,制造足够强大的、来自新罗全社会的、不可逆转的‘民族共识’压力!让他们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没有强力的本地协调者,这场交易根本无法落地!”李明博拿起桌上一份标注着“果核科技核心团队及吴楚之背景分析”的机密文件,轻轻在桌面上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对吴楚之这个年轻对手的考量和算计,“这个小吴总……听说脾气不小,骨头很硬?好啊!我就让这燎原的大火再烧旺一点!烧掉他那些纯商业主义的硬骨头!让他知道,在新罗的土地上做生意,政治压力会重到什么地步!等他被烧得焦头烂额、进退维谷、不得不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时……才能心甘情愿地接受我们……真正为半岛未来设定的合作框架!正炫呐,无论是金大中还是卢武铉,他们都是政客,他们考虑的全是政治斗争。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个半岛……太小了。小到只要一场冰雹,一次洪灾就可以让人民买不起白菜,吃不上饭。对面有位老人说过,发展经济才是硬道理,这个道理,在新罗其实更为适用。要想解决政治问题,首先得解决经济问题,保住新罗工人的饭碗,就是民心。”朴正炫看着李明博那成竹在胸、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姿态,心中的疑虑和惊惶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与钦佩取代。他用力点头,挺直腰板:“先生英明!我立刻去办!保证让这把火烧得既‘理性’又‘热烈’!”李明博微微颔首,示意朴正炫可以离开了。当办公室门被轻轻关上后,他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再次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汉城已经完全被夜色笼罩,变成了一片璀璨的灯海。汉江如墨带穿梭其间,南山之上,三桑帝国总部灯火通明,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李明博深邃的目光,越过城市璀璨的灯光与繁华的表象,望向遥远的东方——华国的方向。那里,有着他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也是他深谙其崛起势头的巨人之地。“金大中想利用这场火转移视线,苟延残喘?卢武铉想借着这把火以民粹为梯,染指青瓦台?三桑李家想趁着这把火彻底焚毁hy,独霸半岛半导体?哼……”李明博鼻翼微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你们都只看到眼前这把火的毁灭性……却看不到这把火……也可能是一块绝佳的锻造场!一把能重塑半岛势力格局的重锤!借着这把由三桑亲手点燃、由金卢二人推波助澜的大火……我李明博要打造出一条真正通向半岛持久均衡与真正繁荣的……钢铁通道!而那个锦城的年轻人吴楚之……你手中的资本和技术,还有你那点无法无天的野心……或许,正是这盘生死棋局中……最意想不到的关键一子!”李明博缓缓举起手,食指轻轻点在那冰冷的玻璃窗上,点向远方灯火勾勒出的三桑帝国巨影,也点向汉江奔流的方向——那个象征着财富与未来的出海口。“棋局已开,谁入谁彀?……且看这火烧至最后,谁才是真正执子落盘的国手!”夜色更深了。汉城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高楼的玻璃幕墙之外。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李明博那山岳般矗立的身影,和窗外那片被无数野心与算计点燃的、永不宁静的都市灯海。一场席卷整个半岛的风暴中心,一双深藏着惊世野心的冰冷眼眸,悄然锁定了下一个风暴眼的坐标——锦城。:()重燃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