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这么多年,我给你养成了一个错觉,就是什么事都有回转的余地?”
“在你这里我确实没吃过什么苦。你爸你妈人也还行,有时候也烦人,但不是亲爸亲妈,有这样我也知足了。”
“前两年,认识新朋友的时候,人家都不相信我已经结婚好几年了。这有你的功劳,我是没怎么吃结婚的苦头。”
“但是那都过去了,你明白吗?过去了。”
她说得口干舌燥。
张闻宇沉默着,突然伸出手,把桌上的番茄酱在薯条边上挤好。
然后他才开口:“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明白,但是未来呢?”
张闻宇捏着吸管搅拌,冰块和气泡碰撞:“这段时间我也想过,是不是,真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
“未来,我没有想过,没有你的生活,”他的眼眶变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刘慧莹的手搭在桌上,掌心朝上。
张闻宇伸出手,慢慢地、慢慢地捏住了她的一根手指尖。
“慧莹,”他前倾着,真诚几乎要从眼睛里满溢出来,“我好后悔。”
“我好后悔。”第二句,他哽咽了。
刘慧莹坐在那里,并没有撤回手。
她的视线定在张闻宇身上的一点,又变得空茫,望向别的时空、平行的世界。
他还穿着她买的衣服。
沉默在两个人中间生长了很久,久到枝叶足以包裹他们,久到路过的顾客对着姿势奇怪的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指尖轻颤了一下,刘慧莹看向那根空荡荡的手指,眼神变得柔软。
她说:“你不在眼前的时候,我想到你,会想起,我读研的时候,你去京市看我,出租屋里,我们一起煮火锅,你把所有的虾滑都让给我。”
她说着,头颅微动,嘴角抿出一条细微的笑纹。
“会想起,度蜜月的时候,我们在沙滩上堆了一个好大的城堡,然后等到天黑潮汐涌上来,我们一起抢救沙堆,两个忙来忙去,弄得一团糟。”
张闻宇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指尖。
这是他们唯一相触的地方,也是这一段时间以来,两人唯一一次心平气和地交流。
由一点而延伸出去的世界。
他的世界好像重新降临了生的痕迹。
“可是当你在眼前的时候,我看着你,只能想到去民政局的那个早上。”
张闻宇的表情凝固。
“我起得很早,或者说根本没有怎么睡着,难得地画了一个全妆,画到一半又开始哭,最后重新洗脸,重新上粉底。”
那些被辜负的期待,那些夜里的眼泪,那些在民政局门口转身时的决绝,一股脑地涌上来。
刘慧莹喉咙口堵着一块石头,声音都在飘:“我真的觉得你很残忍。”
“你好像理所当然地觉得,得到原谅是应该的,或许你会付出代价,但是最终你会获得想要的。”
“很天真的想法,但可能这就是你的人生经历告诉你的结论,没什么是不能达成的。”
“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她自嘲地咧了下唇,“是这样吗?”
“可你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呢……”刘慧莹低下头,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砸在手臂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你觉得我没有受多大影响?是觉得我过得很好是吗?是觉得我已经准备好原谅你了吗?”她哽咽着,抬起头。
“你觉得我好吗?你觉得我走出去了吗?你让我不能再那样相信一个人,你撕裂了我的理想主义、我的生活,我遇到一个比你更好的人,我*却不敢相信他会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只能拒绝他,我拒绝了我喜欢的人。我所有的勇气,当年用来和你在一起,后来在离开你这件事上花光了,现在我遇到我想在一起的人了,他很好,但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赌一次。”
刘慧莹抽回手,捂着嘴,抽噎一声,肩膀抖动。
她哭了。不停地掉眼泪,视线都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