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三娘连忙道:“你用只管来拿好了,街坊邻居的,用不着这么客气。”
“那怎么能成?”唐宛正色道,“且不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倘若我这包子的生意真能长久做下去,用的酸菜可不是少数,怎么能白拿?婶子若是同意,只求多卖些给我,我猜婶子家可能剩余也不多了。”
葛三娘一听,拍了下大腿,叹道:“确实不太多,只剩两个坛子没开封。”
这个份量比起其他人家已经多出不少了,很多人家都跟唐家一样,开春后就吃的差不多,毕竟春菜很快就要长成,吃了一个冬天干菜、酸菜,大家春上更乐意吃口新鲜的。
唐宛闻言很是惊喜,连忙道:“婶子能带我看看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
葛三娘放下手里的野荠菜,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去井边打水洗了洗手,对唐宛示意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往后院方向走。
葛三娘家跟唐家后院的布局大差不差,也有一个杂物间,里头却有几个半米高的坛子。葛三娘挪开一旁几个空坛,让出最角落的两个坛子,用湿布擦了擦上头的浮灰,把盖子揭开来。
杂物间的光线有些昏暗,葛三娘将罐子微微倾斜,对着门口的亮光让唐宛仔细看。
确实是满满当当刚开封的坛子,里头酸菜的色泽看着就很好,罐子掀开后一股很好闻的酸香味。
唐宛接过葛三娘用筷子捞出的一颗,撕下一条尝了尝,跟她打商量:“婶子,这两坛酸菜,就卖给我呗?”
葛三娘惊讶看向她:“两坛,这么多,你全要?”
唐宛算了算时间,地头的各样蔬菜才种下去没几日,长到能做酸菜的大小,保守估计也得二十来天,腌制成能吃的程度起码也要十来天,更何况酸菜要够味,时间需要更久。
眼前这两坛酸菜虽看着分量不少,但若真按照她的计划每日消耗,可能都撑不到新菜长成。
“婶子舍得的话,当然是全要,越多越好了。”
这话叫葛三娘怔了怔。
如果说一开始葛三娘带她进来还抱着几分分享炫耀自家酸菜成果的意思在,这会儿才是真的把唐宛的认真劲儿听了进去。
“我这两坛酸菜,真能卖钱?”葛三娘仍是有些难以相信。
“当然能!我的包子能卖出去,婶子的酸菜做得好,干净讲究,味道又正,为什么不能卖?”
葛三娘一听,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唐宛:“那这个……你打算怎么个买法?”
为了瑞哥儿的婚事,葛三娘这几年省吃俭用,不就是为了能多存点儿?听说能卖钱,哪有不乐意的?
这些酸菜是去岁秋末她腌下的,用的全是地里自家种的菜,白菜、芥菜、萝卜,还有嫩豇豆,除了费了些花椒、生姜、盐粒,也就是用了些时间和力气。
这会儿说能拿出去卖钱,她既高兴,又有些不安。
唐宛来前也是认真思索过的。
“婶子这坛子里头的菜有贵有贱,若按去年的菜价折下来,差不多两文钱一斤。但婶子费了心,又腌得这么好,我愿出五文一斤来收,婶子可还满意?”
“五文!”葛三娘一惊,连连摆手,“哎哟,那可使不得!你这样做生意,岂不是要做赔本买卖?时下谁家不是盼着吃点新鲜绿菜,腌菜也就冬天没菜,没办法的事。”
她认真想了想:“这样,你就按照原价给我。”
横竖菜都是自家种的,便当作将那些绿菜卖给邻家小娘子了。
唐宛却坚持,“那婶子投入进去的材料和精力怎么算?单是这大小的坛子就值不少钱了吧?婶子能舍得都卖给我,就是帮我了,价还是按我说的来。”
葛三娘哪里肯听,两人好一番讨价还价,却是跟旁人截然不同,竟是卖家嫌贵,买家拼命说服她接受高价,最终双方定下来四文钱一斤。
唐宛预备着称一称旁边空坛子的重量,再称一称满的,两厢相减便是里头酸菜的重量,却被葛三娘没好气地拍了下脑袋。
“你这孩子,往日看你是个精明的,这会儿却一点不想事儿。哪是这样称的?这里头多少卤水?总得把菜捞出来攥干了再称。”
唐宛却道:“婶子说得有理。不过要真把菜都捞出来再放回去,这坛菜怕是放不住了。再说,我开这价的时候,就已经把卤水的分量算在里头了。您放心,亏不了我!顶多就是少赚点,可我这生意图的是长久,不求一时挣得多少,只盼着能做出个好口碑。婶子的酸菜味道好,干净又卫生,这才是最要紧的。”
葛三娘听罢,微微一怔。
她想起早晨喝到那碗浓郁醇厚的豆浆时,也曾动过念,想过要不要提醒她多兑些水。如今再听这番话,才明白,宛娘并非不懂做生意该精打细算,只是更愿意做个厚道人,做实诚买卖罢了。
这样的人,不论是买她的包子,还是卖她的材料,心里都舒坦得很。
葛三娘心头一松,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露出个温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