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煊没空理两人,将腰间的长剑抽出,向为首的刀疤男掷去,他动作极快,力道极大。
虽未致命,但狠狠嵌入刀疤男的胳膊上,将他手上的剑打落,再无反手之力,只能痛苦地跪坐在地上,哀嚎着伸手捂住伤口。
余下的年轻男子见状,拿着短剑的手都颤颤巍巍,虽然对着谢煊,但已经没有能下去手的胆子。
谢煊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径直走过,到崖边,下方云雾濛濛,再无程时玥的身影。洛水在上巳时虽美,寓意虽好,但平常凶险,又何况是这样崎岖之处。
若他猜得没错,她不会且怕水,上巳那晚,他一直远远看着她的背影。
即使蹦蹦跳跳地走路,她也要离洛水远一些,遇见那些玩闹得高兴的小娘子和郎君,她都躲着他们走,生怕被撞到。
即使她自己跳舞,也都是远着洛水的。
她应当,很害怕。
罗南和子弦也很快赶了上来,压制住了刀疤男,年轻男子几乎直接跪倒,不再反抗。
罗南伸手擒住刀疤男的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怕他再有暗器。罗南也很奇怪,不知这是什么人,知道他们的踪迹后,没刺杀谢煊,竟然去杀程时玥。
他想要问清是将其捉回小院,自己审问,还是让暗卫带走,他转头去看谢煊,下一瞬便目眦欲裂,惊喊一声,“殿下——”
她呼吸不得,鼻腔呛得发疼,只希望阿浓会好好的,即使她不在。她放弃挣扎,闭上了眼,委屈得落下泪,融入洛水中。
算了、算了,若是能重来,她绝对不会再争强好胜来东淮的,委屈求全过了两月有余,最后还是要死掉。
水下听不见声音,人亦说不了话,窒息的劲头儿已经有些过了,却倏然有很大的力气向她袭来,她的胳膊被猛然拽住。
原本便不想死的程时玥睁开眼,水下昏暗,青丝如水草般在水中飘荡着,纷乱中,她惊讶地看着拽着她的人,是谢煊。
他带着她往上,她也想要用力,但无法呼吸,整个身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根本动弹不得,一点儿力都使不上。
谢煊伸手抱住了她,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脸庞,探过身,他的唇贴过去,她适时配合地张开口,被他渡过来几口气。
程时玥费力地睁着眼睛,咫尺间便是谢煊的面容,他专注认真,腰间抱住她的手用力,似乎是……怕她死掉。
见她好了一些,谢煊又接着带她向岸边游。他不是特别精通水,一人在水中还能好上一些,但又带着一个人,也不轻松。
洛水又湍急,他带程时玥到了水稍微浅些的地方,一口气游不到那么远的岸边,他时不时浮上去换气,又回来给程时玥渡几口。
来来回回,两人折腾得都要脱力,但那只拽着她的手,始终都没松一分。
程时玥被掳走之时便已到了黄昏,又倒腾了这么久,两人好不容易才到了岸边,谢煊将程时玥拖了上去。
而程时玥根本起不来了,只得躺着,呼吸困难,转头便呕出来一大口水,紧接着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谢煊也没比她好上多少,弯腰掩唇亦是咳,不过他好歹比程时玥强一些,一会儿就好了不少。
他却见她越咳越严重,恐怕会伤肺,他掩唇的手放下,因着方才的咳嗽声音有些哑,语气无奈,“真是笨死了。”
虽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他却走了过去,蹲下,扶着程时玥,让她坐起来。又伸手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咳得更方便些。
这样好受不少,程时玥咳了许久,才有些缓过来一些。她抬起头,洛水上方是最后一抹晚霞,粼粼水光上接瑰丽的紫,如梦似幻,衬得方才的遇险濒死若一场大梦。
她好多了,回头将手搭在了谢煊的胳膊上,示意他不用再拍了。她亦仔细瞧他,他浑身湿透,就连发冠都是歪的,面上布着水珠,面色苍白凌乱。
程时玥突然笑了起来,又牵动了胸腔,好不容易止住的咳意又开始了,她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笑。
谢煊看着方才憋得脸都有些紫了,此刻头上顶着一坨水草,像是女鬼却笑个不停,咯咯咯的程时玥,他没好气地问了句,“你笑什么?”
“咳、咳——”大难不死的程时玥心情很不错,再看谢煊,因为他救了差点就溺水身亡的她,也能勉强原谅他从前对她的冒犯。
还有便是……他这张脸当真是合她心意啊,这么狼狈都不难看,所以她笑着看谢煊,“郎君,咱们、咳、算不算共患难了呀。”
谢煊下意识便想反驳,是他救了她,哪里来的什么共患难,都是拜她这个笨蛋所赐,才会折腾这么久才上来。
但她笑得眉眼弯弯,稍歪着头,额前的碎发被水沾湿,眸中亮晶晶的,灵动又狡黠,带着点点温柔,他将原本嘴里不好的话咽了下去,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勉强算是吧。
程时玥更开怀,却也没有力气站起来,谢煊先站了起来,随后将仍然在笑的程时玥也拽了起来,等她站稳后才松手,“别高兴得太早,不知飘到了何处。”
说罢,他便转身在前面走,程时玥快步跟了上去,“郎君,那咱们要去哪啊?不沿着洛水往回走么?”
“此处太远……”两人身上都湿透了,他说话时转头,看冷得有些发抖的程时玥,这样走回去势必又要着凉,他又四周打量一圈,“此处没有人家,先寻个山洞生火取暖罢。”
“郎君当真聪明。”如今程时玥奉承他很顺嘴,之前养成了习惯,嘴甜,这些话张口就来。
她就跟在谢煊身边,看他顺眼极了,感觉他也不是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