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微微一怔,终于停下脚步,他于月光之下,正视着她,认真地道:“你若不愿,我绝不可能强求半分。昨儿是,今后也是。”
“一会儿昨儿,一会儿今后,那今儿呢?”
严律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回答,一双星子般的眼眸里,似是有着太多想说的言语。
“进来罢。”严律推开清浴池的门,直接道。
宁瓷没有进去,而是别别扭扭地站在门边儿,心头闹腾得慌。
她崩溃地想,纵然昨儿她与他那般了,可今儿就在他府上沐浴,这像是个什么样儿?
全然没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而且他是反贼,是太后的亲信,我在他的府上,还不知今夜会被他怎样生吞活剥了去。
抬眼瞧瞧,整个府里除了他,没有旁的人在。到时候,今夜他不论怎么想要了自己,自己怎样惊呼求救,恐怕,都不会有人来回应。
想到这儿,她忽而想起昨天两人在床榻上缠绵的模样,那肌肤之亲时的幸福和甜蜜,却是她不想抗拒的。
更何况,今儿出宫之前,也是算准了他会在他府上要了自己,现如今,不过是多了个又在他府上沐浴而已。
……
却在她这般小心眼儿地挣扎着,身后的清浴池被严律点燃了灯烛。
“我已经在这里放水了,浴池里是连接府中的井水,应该很快。”严律忙里忙外地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件衣服来。”
宁瓷别别扭扭地看着他跑入黑漆漆的夜色中,转身再看这清浴池,顿时怔住了!
这里!
这里怎么跟她曾经府上的浴池是一模一样的?
宁瓷慌忙走进去,看着中间那宽敞的池子,汩汩而入的清水,还有旁边的一方软榻,软榻旁边摆放着一面带着铜镜的妆台。再去看那妆台上,摆放着好些个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可再仔细瞧瞧,那些胭脂水粉似是买来后并未打开,更不曾用过。
宁瓷看着铜镜里有些慌乱的自己,旋即,却又平静了下来。
她对自己道,大抵世上官府人家里的浴池,都是一样的摆设,这没什么稀奇。
也许,这些胭脂水粉什么的,是严律的亡妻用的,也许,那女子还没来得及用,看上去像是崭新的,便去世了。
想到这儿,她垂下眼睫,失望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会子,她身上的襦裙已经是半干,头发也没那么湿漉漉的了。若是现在回宫,也不显狼狈。
正当她踟蹰着,严律回来了。
他将整整齐齐的一套湖蓝色裙衫递给她,道:“这件很适合你,等会儿你洗完了,就穿这个。”遂又递给她一双青花瓷般精致绣品的绣花鞋,递给她:“你的鞋履应该也湿了,换这个。”
宁瓷却在怔愣中,接过这套裙衫和鞋履。
她原来也是有一套湖蓝色襦裙的,那是她十二岁生辰那年,她娘亲为她亲手缝制的漂亮襦裙,她寻常最爱穿这件,搭配着一双宛若青花瓷一般的绣花鞋,寻常不论是逛街,还是去学堂,总能引得旁人的暗暗惊叹。
没曾想,严律这里也有类似的。
“我身上也是脏兮兮的,我去旁边的小室也清洗一下,放心,我不会进来。”严律保证道。
“哎!”宁瓷还在这套裙衫的怔愣中,她强行拉了些许回忆:“裙衫也许适合,但是鞋履不一定,这个你拿回去罢。”
严律没有接,他浅笑一分:“放心,会很合适。”
说罢,他便关上清浴池的门,离开了。
偌大的清浴池,也只有宁瓷独一人在此,她这会子抖开这套湖蓝色裙衫,发现竟然也是一套襦裙,而且这套襦裙的款式,跟当年她娘亲为她缝制的那件,区别不大。
莫大的震撼在宁瓷的心头萦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大约……现在街市上的成衣店里,售卖的都是这种类型的罢。
但更让她惊讶的是这双鞋履。
等她清洗完身子,干干净净地穿上这件湖蓝色襦裙,并及上这双青花瓷绣花鞋时,却震惊地发现,尺寸刚刚好,穿起来一点儿都不硌脚。
宁瓷讶异了好一会儿,难不成,严律的亡妻跟自己的身形差不多,就连脚掌大小也是差不多?
怪不得他说他爱了自己许多年,原来,是自己长得跟他亡妻相似,身形相似,就连脚上穿的鞋履尺寸都相似,所以,才对自己这般倾心的罢。
看着铜镜里穿着湖蓝色襦裙的自己,却怎么都找不到很多年前,那个青涩稚嫩略显孩儿气的脸庞了。
宁瓷就在这清浴池里,挣扎了很久,犹豫了很久。她知道,自己一旦推开这浴池的门,接下来便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