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浮梦苑更是因沈玉蓁的出阁宴,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成败在此一举,柳三娘这心啊,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她拍拍沈玉蓁的手,叹道:“好孩子,三娘可是把浮梦苑的所有未来,都赌在你的身上了。”
柳三娘这话,无疑就是将浮梦苑这副重担,尽数压在了沈玉蓁肩头,让她被这所谓的责任绑缚,挣不开,亦逃不得。
听了这话,沈玉蓁的整颗心,就像是扔到水中的石子一般,不住地往下跌。
浮梦苑的未来在她身上,那她呢,她的未来,又在哪里?
难道,就要永远地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浮梦苑吗?
沈玉蓁颤了下睫羽,垂眸抿出一抹温柔浅笑来,轻声道:“沈玉蓁定不负三娘所托。”
柳三娘意外地挑了下眉,眯起眼睛打量着她。
也不知道,她这是真的改了性,还是伪装的太好,在察觉到三娘的视线以后,她愣了愣,竟是慢慢地抬起头来,和她对视——灯下的美人肤凝新雪,眉笼轻烟,一双琉璃般的眸子迷蒙着水雾,实在是,迷茫又无辜。
饶是已经见惯了她的美,在四目相对之时,柳三娘还是没忍住为此惊艳屏息。
她不自然地别开眼,清了清嗓子。
也罢,看守的人布置好了,敲打的话也说了,她就不信这丫头还能长出翅膀,飞出了天去。
柳三娘吐息轻叹,道:“好,好。那这两天,你便不用再上台了,就好好地学一下这服侍人的规矩。刚巧啊,你琼羽姐姐因为客人的缘故,不慎碰了发物,导致身上起了疹子,接不了客……所以这段时间,我就让她过来教你吧!你可得跟着她好好学,知道了吗?”
琼羽是柳三娘亲手调。教出来的舞妓,大沈玉蓁十岁,沈玉蓁的舞,便是跟着她学的。
但那时的沈玉蓁实在没什么跳舞的天赋,总也学不会,为此啊,可挨了不少的罚。
这时候,都是琼羽第一个站出来,关心她、鼓励她,撑着她走了下去,直至今日。
所以在沈玉蓁心里,琼羽不啻于她的姊亲。
此时听闻琼羽发疹,沈玉蓁眼波微漾,有刹那的恍惚。
她慢半拍地点点头,应道:“好,都听三娘的。”
她这模样分明再乖顺不过,可柳三娘瞅着,总觉得有那么几分别扭。
只不过,还没待她琢磨过来,屋外便响起了笃笃的叩门声。
婢女躬身进来递话,道:“三娘,琼羽姑娘到了。”
柳三娘颇是惊诧。转眼,便是亥时二刻。
夜空下的七里港波光粼粼。
一艘画舫满载月色,在河流中逆水而行,其间灯红酒绿,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
影影绰绰的曼帘后,萧渡凭几而坐,他垂眸把玩着酒樽,姿态慵懒,正饶有兴致地听秦老板侃侃而谈,介绍此处的风俗人情。
“萧公子,再前面一点儿,便是闻名遐迩的弦歌坊了。那儿可是个好地方啊,有美人如云的醉花间,有群芳争艳的莳花馆,还有一舞动扬州的浮梦苑……虽说长安城的平康坊亦是风流薮泽之地,但我想,那还得是弦歌坊更胜一筹!”
毕竟在扬州这样的胜地,其倡楼之盛,便是天子脚下的长安,也无法比拟。
说到口干舌燥处,秦老板端起杯盏呷了口酒水,喟然叹道:“可惜浮梦苑的沈玉蓁姑娘将近出阁,最近不常登台,不然的话,在下一定请萧公子过去坐坐!”
回想起曾经的惊鸿一瞥,秦老板敲了敲膝盖,目光渐趋迷离。
“那位沈玉蓁姑娘啊……可真真是洛神转世,一舞倾城,让人见之不忘,魂牵梦萦。”
听了此般溢美之词,萧渡晃了晃酒樽,忽而凉薄一笑。
他来扬州数日,早就对浮梦苑的事情略有耳闻,沈玉蓁这个名字,更是无数次地听人在耳边提起。
但不过一个青楼女子,仅凭一支舞便被传得如此神乎其神,想也知道,是花楼为了造势,对外使得些手段罢了。
萧渡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低低嗤了声,故弄玄虚。
正此时,忽然有一个堂倌匆匆跑来,惊声呼道:“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船上起火了!”
话音甫落,萧渡身旁的那位秦老板便骇然失色,倏地站起身来。
“哪儿呢?”
他循着堂倌所指的方向,回头瞪目一看,果然在船尾那边,瞧见了几缕袅袅冒起的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