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空出只手来,去拿袖中的钱袋。
但吃力地够了一会儿,实在无能为力。
无奈之下,他用手肘戳了戳前边的百绮,不太好意思地用下巴指了指衣袖,说道:“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哎呀!”百绮没看到他眼下已是这般处境,忙从他的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歉疚地说道,“不然你把钱袋给我,我来付吧。”
顾北这般模样,看起来,确实不太方便。
于是他便点头应了。
两人一边清点物件,一边交接手上的东西。
待他们收拾好,再一回神,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竟已没了沈玉蓁的身影。
百绮茫然四顾,道:“糟了,夫人好像不见了。”
娇柔的一声低唤,再次响起在耳畔。
萧渡神情微恍,眼前的幻境也跟着话音的落下,倏地破裂开来。
涨满眼帘的红绸如轻烟散去。
他又置身于熟悉的玉溆阁。她之前遇难的时候,伤到了脚筋。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她依刘洪安所言,卧床静养了十来日,之后又按时用药,如今,便也能下榻行走了。
虽然走路的时候,总会牵起阵阵脚疼,姿态也不够优雅好看,但总要比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的,要好上很多。
沈玉蓁逞强,行走时,不肯让人搀扶,初月便陪在她旁边,仔细地照看着,时不时提醒道:“小娘子,小心脚下。”
沈玉蓁脚下一崴,底气不足地小声嚷嚷:“我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她撑着栏杆,以此稳住身形,微微喘息着。
初月捻起绢帕,替她拭去额角的汗珠。
为了方便她的动作,沈玉蓁便歪了下脑袋。哪知这一偏首,就猛不防地看到不远处,站着一行人。
那人停在曲弯游廊的另一端,墨蓝织金袍衫,外罩黑色大氅,身姿颀长,如松如竹。
身后,是顾北和其他扈从。
沈玉蓁眼睛一亮,冲他的方向招了招手:“夫君——”
算起来,她都有五六天,没有正儿八经地和夫君见上一面了。
这段日子,要么是她醒来时,夫君便已出门,不然就是她睡下后,夫君才回来。
在沈玉蓁当前的认知中,她没有亲人,夫君便是她唯一的依靠。
见到他,她自然是很欢喜的。
她试图往萧渡的方向小跑过去,可刚一抬脚,身子就控制不住地往旁一倒——
她的脚,又崴了。
初月连忙将她扶住,关切地问道:“小娘子有没有怎么样?”
沈玉蓁摇摇头。
然后她看见,萧渡往她的方向慢慢走来了。
每靠近一步,沈玉蓁的笑靥便在他的眼底清晰一分。
而他脑海里的思绪,也愈加混乱。
不远处,佳人还是那位佳人。
可她此刻所穿的,却并非成婚时的青质大袖钿钗礼衣,而是一条绯红的襦裙。
再有相同的,便是她耳边的那对玉坠。跟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摇晃着,熠熠生辉,光晕绕着她瓷白的小脸,愈显她肤色欺霜赛雪,净白得晃眼。
恍惚之际,她已提起裙摆,踩着细碎的慢步子,走到了他的跟前,仰起脸看他,笑盈盈地问道:“夫君,我这样是不是很好看啊?”
瞧夫君这个样子,好像都看呆了呢!
萧渡被她的声音勾回了魂。他稍稍低头,在对上那双近在咫尺她的眼眸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