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陷入了一阵静默,偶尔有蜡烛燃烧的毕剥声响起。
沈玉蓁攥紧身下茵褥,朱唇微张,建设了许久,才决心打破这僵局。
她抬头,对上男人愈发幽邃的眼神,喉头发涩,怯怯唤道:“夫、夫君……”
出嫁前,阿娘曾对她说:“小侯爷自幼丧父,母亲也不待见,他一个人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着长大,身边除了群老大粗的汉子,也没听说有什么可意的女子。”
“他现在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怕不是个会疼人的……到时候要没个轻重,你也别一味地顺着他。”
沈玉蓁的双手被他捉到身后,就像是条砧板上的鱼,被翻来覆去地折腾。
她哭花了脸,一度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场狂风骤雨之中。
马车之声辚辚辘辘,萧渡手抵额前,来回地用指节剐蹭眉骨。
阖眼的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场景。
绵绵雨雾之中,犊车停驻在原地,车内的女子探出头,露出皎若明月的一张脸蛋来,黛眉似远山,明眸含秋水,娇俏明丽,却又不失生机勃勃的灵动。
他站在车外,伸手将绢帕递还,四目相对之时,周遭的场景虚化,连砸落的雨点似乎也幻化成了雪花……
她的声音似远又近,尽是无情:“不记得了。”
萧渡胸口一缩,猛地睁开了眼。
他习惯性地将手探入袖中。
但拿出来的不是熟悉的药瓶,而是一只耳坠——
光滑剔透的滴状红玉,镂金缠枝,精巧细致,不似凡品。
静静地躺在他掌心,像极了一粒殷红的血珠。
这刺目的颜色令他倏地回神。
他倒是忘了,现在是永和十八年。他还没有中箭落下心疾,也不必依赖药物缓解痛苦。
萧渡提了下嘴角,低低自嘲。
这也算他重来一回,为数不多的好处罢。
车外的顾北忽然问道:“侯爷,接下来,咱们该去哪儿啊?”
萧渡道:“涵清园。”
涵清园地处城南,是他秘密置办在长安的一处私邸。
顾北应了声,又扬起马鞭,驱着车往长安城的方向驶去。
车内,萧渡把玩着耳坠,眼帘半垂,略作思索。
岷州的事情错综复杂,尘埃尚未落定前,镇北侯在世的消息暂不可外传。
敌明我暗,方可制胜。
所以这镇北侯府,暂时是回不得了。
但他不现身,却难保幕后之人不会动旁的心思,转而对侯府下手。
沈氏独居侯府,届时处在风口浪尖,怕是难以自处。
萧渡手抵眉骨,揉了揉太阳穴。
显然,他的这位夫人对他并无情意,他也没必要为她筹谋。
可是,她姓沈。
那无论如何,他就一定要将她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