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渡碾转扳指的动作一滞。
想起沈玉蓁问的那几个简单的问题,以及她热络过头的态度——
他可算明白了。
原来,这个愚钝的沈氏女,竟因为沈玉蓁与楚凝同音,便误会自己是那个命苦的绣娘,从而因为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误会了他对她的情意。
萧渡以拳抵唇,低低嗤笑了声。
他从不自诩为君子。
便不会因为递来的杀器不锋利,而弃之不用。
既然沈玉蓁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待百绮走后,他又唤来了顾北:“去弄一份公验给她。”
公验?
她?
顾北愣了几息,总算明白了过来。
是弄份公验给夫人。
萧渡的指尖点了点桌面,思忖片刻,道:“用永乐坊绣娘,楚凝的公验。”
近来,他恶补了不少京中秘史,倒是还记得这个绣娘楚凝——
这个楚凝因为姣好的面容,被成华长公主的驸马郭旸看中。
起初,楚凝并不肯屈从,郭旸便威逼利诱,胁迫恐吓,甚至将人逼上了绝路。
走投无路之时,楚凝只得同意,做了他的别宅妇。
郭旸的夫人成华长公主,是尊贵的帝女,她的女儿清平,亦备受太后宠爱,甚至被破格封为了郡主。
天之贵女的眼中可容不得沙子,饶是郭旸将楚凝藏得再好再隐秘,也还是被长公主给发现了。
女人哪有仕途重要,郭旸怕往后的官运不顺,便亲手解决了楚凝,以此讨好长公主、向长公主赔罪。
这件事牵涉了皇室,便不可能外传。
在世人的眼里,绣娘楚凝兴许是为了逼祸,躲了起来。
可事实上,她已经死了。
如今,沈氏女因为一块蜀绣的绢帕,便将自己误认是绣娘楚凝。
不如他将错就错,坐实了她“楚凝”的身份,倒能省去许多麻烦。
他也不必另外法子稳住她,去牵制沈家了。
顾北应道:“是。”不过,此时的萧渡,并非如她所想般,在书院念书,而是在梳理岷州一事。
岷州的事情于他而言,虽已是过去,但也总不能置之不顾。
葬身岷州的八百英魂,他定是会给出个交代的。
东市,雁归楼。
侍者提着壶浓酽的热茶,进了二楼西侧的包厢。
他斜提了茶壶,将茶水斟入杯盏,递给支摘窗前的客人,道:“郎君稍等,这间包厢的另一位客人,很快就到了。”
萧渡伸手接过,捻起茶盖去拂那层薄薄的茶沫。
一套简单的动作下来,竟是说不出的优雅随意。
他半垂了首,澄清的茶水便映出了他易容后的样貌——
剑眉星目,轮廓清瘦,虽还有些他往日的影子,但容颜确已大改。
这样一张斯文清秀的脸,任谁都无法将其与骁勇善战的镇北侯联想到一起。
也方便了他在外行事。
萧渡浅啜一口茶水,微提了嘴角,道:“苏少卿可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