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对着婆母知无不言:“我初初见到那丫头时,还以为是二郎的孩子。可是后来回金陵的路上,我又隐约听说二郎去求证了,那孩子不是他的。不然他何以大过年的黑着一张脸,仿佛全天下都欠他似的!”
陆夫人暗自心惊,她那傻儿子该不会为了抱得美人归,准备把外人的血脉也认下来吧?
她留了个心眼,准备借老太太的手掐断儿子这个念想,便假装不小心在谢氏面前说漏嘴,将那晚时璲同她说的话道了出来。
翌日一早,她服侍谢老夫人用早膳,见老太太胃口倒是极好,连用了两碗胭脂细米粥。
陆夫人心中正纳闷着,婢女来报:“二爷来了。”
自过年回去后,时璲从不去谢老夫人屋里请过安。这回重新进京,他倒是每日准时准点过来请安。
谢老夫人和颜悦色地拉他在身边坐下:“二郎,祖母听说那谢氏给你生了个女儿?”
时璲忙道:“是,她叫苗苗,可爱伶俐得紧,祖母一定会喜欢的。祖母若想见她,孙儿改日带她进府请安。”
“这般随意,倒像是见亲戚家的孩子了。”谢老夫人含笑道,“既然是咱们时家的血脉,见老祖宗怎么也得挑个正日。正好下个月初十是我六十五的寿辰,便在府里请人摆个酒、唱个戏,顺便接那小苗儿进府拜拜祖宗,如何?”
时璲忙道:“只要祖母高兴,孙儿请教坊司的伶人过来开三天的台!”
谢老夫人喝了盏茶,又慢条斯理道:“听说那谢氏一家也在京师?那天把她家一块请来吧。让你娘跟她母亲好好聊一聊,毕竟孩子都有了,还让人住在府外不像话。”
时璲大喜过望,没想到祖母这么快便松了口。他感激地看了母亲一眼,又起身替谢老夫人斟满了茶,小心翼翼地问道:“祖母,那您这是……同意了?”
谢老夫人拍拍他的手背:“祖母老了,看着孙辈安定下来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你今年二十有五了,总拖着不成亲怎么行?祖母也不拘她的出身品性了,总归你身边有个知冷热的人,祖母就安心了。”
她又转头吩咐,“琮儿媳妇,帮着你婆母料理一下寿宴的事,不必大办,也别请那些外人。就当是个家宴,我们两家人热热闹闹吃一顿饭就是了。”
陆夫人与谢氏对望一眼,俱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疑:老太太还真准备让她进门?
她们不敢多言,只得连声应下。
时璲辞了谢老夫人,转头回书房写了张烫金请帖,用螺钿黑漆拜匣装了,亲自送到畹君家里去。
云娘已经从牢里放了出来,她在刑部大牢得时璲的关照,并没吃多少苦,又见时璲不仅英俊潇洒,而且待她极为谦逊有礼,心下相当满意这个未来女婿。
听说谢老夫人请她们过府去拜寿,自然是松了口让两家说亲的意思。
云娘喜不自胜,对时璲道:“既然你们不准备大办,那不如席面就由畹兰居送过去好了。反正贵府老夫人和夫人长居金陵,想必爱吃江南菜多些,也算是我给老太太呈上的一点心意。”
时璲忙拱手道:“那便有劳伯母了。”
佩兰在旁边道:“我呢我呢?那我送什么寿礼?”
时璲拍了拍她的头:“你准备好口袋收长辈的见面礼就行了。”
苗苗在厅堂绕着圈跑来跑去:“那苗苗有礼物吗?”
时璲笑道:“苗苗要礼物,得先给老祖宗磕头,给祖母磕头,给伯娘磕头,给姑母磕头……”
苗苗吓得小手扒着头顶猛摇脑袋:“那会把苗苗的头磕坏的!”
众人说笑了一阵,畹君方拉着他的手低声道:“那我总要给你祖母备点礼吧?不知道老夫人平时喜欢什么?”
时璲居家日少,这话是半点也答不上来。
沉吟了半晌,瞅准没人注意的空子飞快地亲了她一口,方笑道:“她老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就意思意思随便送点香囊额帕便罢。”
畹君脸上飞起一抹红云,心里却始终有份忐忑。
她可没忘记当初那老太太是怎么打她,还出言侮辱她,说不介怀是假的。可是当长辈的都松了口,难道她还能揪着不放,去质疑老太太的诚意吗?
第70章鸿门宴
◎时璲心都快碎了。◎
及至四月初十这日,槐序天清,惠风和畅。
畹君一家早已穿戴整齐,因为苗苗要认亲的缘故,畹君特意给她换了件豆绿色比甲、桃红挑线纱裙,鲜亮的衣裙衬着苗苗白里透红的肤色,真如观音座下的小仙童般灵秀可爱。
云娘为了筹备席面,寅时便出门往畹兰居去了,不与她们一道出发;而谢岚自觉身份尴尬不便出席,一早便往医馆坐镇去了。
畹君领着佩兰和苗苗出了门,此时门口已有侯府派车相迎。
三人上了马车,苗苗兴奋得直在畹君怀里扭动。佩兰悄悄道:“姐姐,我还是第一次上侯府,好紧张!”
畹君笑道:“你只当是去玩。”
她给佩兰讲起她第一次去金陵侯府的情状,那时她才五岁,郑姨妈旁若无人地跟母亲抱怨,说起婆母谢氏如何刻薄,如何大庭广众地给她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