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清明得可怕的眼睛,迎着沈禾淬了火的视线,没有半分闪躲。山风从洞口灌入,吹得篝火“呼”地一窜,将两人的影子在岩壁上拉得更长,扭曲,交缠。良久,阿笙的唇角,竟牵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那笑意太浅,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沈姑娘……”他开了口,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这个问题,你好像每次见到我,都要问上一遍。”沈禾的心猛地一沉。她死死攥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这一次,不一样。”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砸碎了山洞里虚假的平静。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个在她心头盘旋了一夜的名字。“玲珑……”话音落下,她清晰地看到,阿笙那双始终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骤然掀起了一丝波澜!那丝震惊,虽然只有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却还是被沈禾精准地捕捉到了。就是这一瞬,让沈禾的心彻底乱了。他……不记得了?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沈禾盯着他,眼中的锋利慢慢褪去,转为一种更复杂、更深沉的探究。“昨夜,你高烧不退,神志不清。”她缓缓说道,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逼问。“你就是这么叫我的。”阿笙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抹强撑的笑意也僵在了嘴角。他猛地别开视线,避开了沈禾的目光,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山洞里,再次陷入了死寂。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像在无情地拷问着他拙劣的谎言。“是么。”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那份镇定显得刻意而冰冷。“玲珑,是我妹妹的名字。”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许是病糊涂了,认错了人,胡言乱语罢了。”妹妹?沈禾的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她上前一步,逼视着他。“你妹妹?她现在在哪儿?”阿笙靠着岩壁的身体,似乎更无力了。他没有回答。那双清明的眼底,此刻却漫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与痛楚。“我……”他张了张嘴,声音艰涩。“我没有保护好她。”一句话,答非所问,却像一堵无形的墙,瞬间挡住了沈禾所有还未出口的追问。那份悲伤太过真实,真实到让沈禾心口一窒,竟不知该如何再问下去。就在她怔愣的瞬间,阿笙的话锋却陡然一转!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眼里的哀伤瞬间被一种雷霆万钧般的急切所取代,直直地指向她怀里的玉盒!“沈姑娘!”他的声音骤然拔高,严肃而急迫。“现在不是追究过往的时候!那‘银灵草’,不能离开生长之地太久!”什么?!这个信息如同一道惊雷,在沈禾耳边轰然炸响!她脑中“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此草尤其不能离开伴生矿脉的独特地气滋养!”阿笙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一旦药效流失,恐怕就回天乏术了!”沈禾猛地低头,视线死死钉在那个冰凉的玉盒上。刚才满心的震惊与探究,在这一刻,被一股更巨大的、足以将她淹没的恐慌彻底取代!她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找到的救命草……竟然有时间限制?!阿笙看到她骤然惨白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继续沉声道,语气又快又急:“我们在此地耽搁了太久,必须立刻启程回京!”“我认得路,从这里出去,找到官道,快马加鞭,或许还能赶在药性流失大半之前!”说着,他用手撑着岩壁,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一夜的高烧与失血早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身子猛地一晃,膝盖一软,整个人踉跄着就要朝前摔倒。电光石火间,沈禾想也没想,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揽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是惊人的滚烫。男人的身躯看似清瘦,分量却极重,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意,直直地压向她。沈禾咬紧牙关,才勉强撑住,没让他彻底倒下。“你!”她又气又急,一肚子翻江倒海的疑问,此刻却都堵在了喉咙口。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紧闭的双眼,还有那不断从伤口渗出的血色,所有的质问,都化作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忍。他是为了救她才伤成这样的。怀里的玉盒,冰凉彻骨。身上的人,滚烫如火。脑中思绪乱成一团麻,最终却只剩下一个念头。必须马上回京!沈禾扶着他,环顾四周,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这里是山谷深处,怪石嶙峋,荆棘丛生。她的马,还拴在百丈之外的谷口。要带着一个重伤昏沉的人,走过这段路,无异于天方夜谭!怎么办?就在沈禾心急如焚之际,靠在她肩上的阿笙,忽然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一道短促而尖锐的哨声,从他唇间逸出!那哨声不似人声,更像某种古老的、与生灵沟通的暗号,穿透林间风声,远远地传了出去。沈禾一怔。下一刻,山林间传来一阵密集的“沙沙”声。由远及近,迅速逼来!沈禾瞬间警惕,握紧了腰间的软剑,将阿笙护在身后。然而,当那群黑影从林中显现时,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是狼群!去而复返的狼群!为首的,正是那头身形几乎与小牛犊无异的巨大狼王!但这一次,它们眼中没有丝毫杀意,只有一种近乎……驯服的平静。狼群在不远处停下,井然有序,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那头狼王,迈着沉稳的步子,径直走到阿笙面前。在沈禾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它缓缓地、缓缓地俯下了高傲的头颅,前肢弯曲,整个身子几乎贴在了地面上。那是一个臣服的姿态。一个王者,对另一个王者的臣服。:()全族乱葬岗,重生罪妃不杀疯不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