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南尚站起,直指南恕,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要做、乱臣贼子?”
“那不然呢?”南恕肩膀剧烈起伏,双眼红透,“她愚钝、鄙薄、骄奢、放纵,我都可以忍,可是她作践我妹妹,逼死我母亲,我不能反吗?!难道我不该反吗?!”
南尚没见过自己温顺的长子以这样一副丧心病狂的姿态狠狠相逼,惊恐之余,心中也有动摇。
他深埋下头,冥思苦想,痛苦纠结跃然于脸上。
南启嘉挽着南恕的胳膊,让他留给南尚考虑的时间。
父子三人静默甚久,南尚倏地放声痛哭起来,声声泣血,兄妹两个默契地猜中了父亲将要给出的答案。
南尚哭道:“我、我对不起阿煜,她、她、她十八岁就嫁给我,可是我……可是我不能不顾肃国的百姓……这些年跟黎国打,跟靳国打,跟虞国打,百姓被打怕了,整个肃国穷得只能维持表面光鲜,若是咱们自、自己内部再打,要百姓往何处安身……”
南启嘉指尖渐冷,寒凉入心。
“姣姣,爹对不起你!”南尚想抱一抱南启嘉,被南恕粗暴地格开。
“哼……”南恕嗤笑道,“我早该知道你会做这样的选择。”
他再没多看南尚一眼,带上面色苍白的妹妹步出门外。
南启嘉也知晓父亲对肃国皇室的愚忠,只是没料想过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母亲走了,哥哥虽说一直在想办法,却无可奈何。
她没像小时候一样哭闹,只悄悄关上父亲的房门,让他继续将自己困在那一方狭小天地。
南启嘉说想出去走走,只让幸月一人跟着。
实则天大地大,早没了她的容身之处,主仆二人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在香兰街上游来荡去。
忽而,从街角冲出来三五大汉,把二人拖入巷尾无人处。
南启嘉又挣又打,抓她的人却不还手,实在疼得不行了,才低声说道:“南姑娘饶命!我是蒋钦,虞皇陛下叫我来找你!”
听得“虞皇陛下”,南启嘉不再挣扎,晦暗的心登时明亮起来,自母亲离去以后强忍下去的委屈找到了释放的端口,从心底涌上眼眶。
几人放开南启嘉和幸月,为方才的失礼道了歉,切入正题道:“陛下走之前,叫我们盯紧南府,一旦献王或是旁人有任何异动,都要及时传信于他。
“南夫人走得蹊跷,事出第二天我们就发了书信回虞国,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我们派出去的兄弟在路上遭人截杀,生生耽误了行程。”
蒋钦从同伴处接过一小只竹筒:“好在为时不晚,总算赶在南姑娘和献王婚期之前将南家的情况如实相报给陛下,这是陛下的回信,要南姑娘亲启。”
南启嘉不假思索地打开竹筒,从中取出一卷信,确认是殷昭亲笔。
她飞快地几眼扫完,眼泪在眶里打转,孩子似的瘪了瘪嘴,无声地哽咽起来。
殷昭料到南尚不可能为了南启嘉的婚事和南夫人的死就放弃肃国皇室,故在信中告诉南启嘉,他认定了她,只等她点头,虞国使臣立马就带上和亲文书和聘礼前往郸城,待南启嘉嫁过去,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将南家父子接去虞国。
蒋钦掏出一小盒印泥:“陛下说了,如果姑娘答应,不消回信,只在这封书信上摁个手印即可。”
南启嘉唯恐自己意气用事选错了路,几经思量,别无他法。
在这世上,如若还有一人能带她走出这困境,这人只能是殷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