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间,漱玉瞥见那人面色惨白,双目空洞。她忽觉双眼灼热,眼前万物皆晕染模糊,唯见那附生周身缠绕着如焰黑气,黑气缭绕,吞吐不定。
“这是……”
未及细想,漱玉已气力不支,只得放声哭喊以吸引人来。神志昏沉间,身子仍被那黑气缠身的附生拖着前行,靴底在雨中中划出两道深痕,又很快被雨水冲散。
忽听“啪“的一声脆响,脸颊火辣辣地疼。
有人给了她一巴掌!
她回过神来,已经有半截子进到淤泥土里了,白日见过的双发髻的县主正在鄙夷道:“我没想着收拾你,你何必想不开!”
两三个女附生由县主指挥着,一同拽着她将她从泥地里拔了起来,荷塘的淤泥混着雨水,脏污流了一地。尽管有伴读为县主撑伞,她的衣裙还是不可避免的湿了半截。
漱玉坐在雨里擦眼泪,眼睛灼痛,视物朦胧,她胡乱地观察四周,却不见那附生少年的身影,那黑气也凭空消失了。
她细思恐极,只觉得一股股寒意从背后猛地窜起来,似有万千冰蚁自尾椎窜上头顶,教人毛骨悚然。
漱玉想要站起来,脚下一滑又坐回地上众人见忙搀扶着她回到回廊下。
罗芷幼看漱玉眼睛猩红,猜她一定是惊惧过度,不由得傲然昂首道:“表哥不过多瞧你两眼,本主岂是那等小性之人?你也不必怕到要投水自尽。”
“正是正是。”几个女附生连声附和。
“……”
漱玉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学着大人那样抱拳施礼:“多谢县主救命之恩。”
“哼。”罗芷幼一甩衣袖,“免了,本君向来大度。”嘴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
少年人胸无城府,三言两语间气氛便缓和下来。一个圆脸女附生怯生生道:“方才我来时,见她一个人直往池中去,任怎么呼唤都不回头,当真骇人。”
“可不是么……”
“阿嚏——”
话未说尽,几个姑娘接连打起喷嚏来。但见众人衣衫尽湿,被冷风一激,个个瑟瑟发抖。面面相觑之下,竟不约而同笑作一团。
雨幕中传来阵阵呼唤,各府家仆纷纷寻来。郡君府上那位瘦高管家。隔着老远瞧见罗芷幼狼狈模样,便扯着嗓子嚷道:“哎哟喂——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手忙脚乱地为郡君掸水。
罗芷幼嫌他大惊小怪,不耐道:“不过戏水玩耍,值得这般大呼小叫?”
那管家却是一拍大腿:“哎哟喂我的郡君啊——”
腔调拖得老长。
这般做派惹得漱玉与女附生们频频侧目,罗芷幼脸上挂不住,冷哼一声扭头便走。几个仆从要背她,反被呵斥:“本主自己会走!”说罢扬长而去。
“那那那,县主您慢点……”
“表哥呢?”罗芷幼渐远,突然惊乍:“什么?!他怎么又不等我?”
“这这这……”
其余各家小姐慕容郡君离开,也在各自仆从簇拥下登车离去。
王进和两个家丁拨开人群,见漱玉浑身是泥脏得跟个水牛似的呆坐地上,惊得目瞪口呆。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连忙提着人去寻山长夫人借换洗衣裳,自己则瘟狗般蹲在门外等候,听见严漱玉喷嚏连连,他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今日这事办得!”
山长夫人为要漱玉梳洗,严漱玉眼前模糊得紧,只当是自己太困了,胡乱扒了两口饭,就在山长夫人榻上沉沉睡去。
书院设有宿舍,师生住所相距不远,另有几间客房供访客、家仆暂住。严云廷下课后天色已晚,见雨势不绝,只好安排女儿入住客房暂宿书院。
王进随侍在侧,几乎想磕头请罪:“小的失职……”
严云廷却摆摆手:“孩童嬉水天性使然,怪不得你。”
说着,二人便退出房间。却不见,榻上严漱玉面露痛苦之色,露在锦被外的手臂上,渐渐浮现出五个乌黑黑的指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