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锦云觉得好笑,“你喝醉了啊絮絮叨叨的。”
陆岚忽然停下絮叨,想了一会便说,“其实我早就把定亲文书写好了,我自个儿都签好字了,我把自己打包打包卖进云来香。”
他自顾自地笑,“总之,我要缠着你。”
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从长江到阊门码头,白日到黑夜,都要缠着你。”
雨还在下,船身悠悠摇晃,黏糊糊的低语与雨声不断,或是缠了一会,又讨饶般索吻。
良久后,雨丝不知何时稀疏了些,乌篷船里静得只余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卫锦云靠在陆岚怀里眯了近乎两个时辰,醒来时见他发带松脱,墨色长发散在肩头。
不知陆岚在她身旁为什么这么喜欢睡觉,也不知这发带是如何散的,卫锦云手痒,伸手拿起了一缕发。
陆岚睫毛颤了颤,睁眼时绿眸还带着初醒的迷蒙,“阿云,真不能乱动”
卫锦云立刻从他怀里蹦起身,藤椅被撞得轻轻摇晃。
陆岚低笑一声坐直身子,随手将散落的发丝拢到脑后。他的手指穿过长发,三两下便束成利落的高马尾,赤色发带在发尾打了个简单的结。
“那回去吧。”
卫锦云看着昏暗的天光,“祖母该担心了。”
“我去洗个脸。”
“回云来香洗吧。”
她转了个身,环顾四周,“这里好像不方便,没水没盆的。”
陆岚站在原地没动,轻声道,“阿云不洗,我会死掉的。”
卫锦云见他脖颈处泛红,能清楚看到他慢慢吞咽了几下,喉头滚动。
他继续道,“且船尾有水桶和布巾,很方便,我时常在这。”
陆岚拉着她往船尾走,他低头掬了好几捧凉水洗脸。
卫锦云和陆岚才踏进云来香,满大堂的伙计都抬眼看他们。
宁无涯正拿块蜂蜜小面包慢悠悠地嚼,见两人进来,立刻道,“好小子,展文星说官船早就靠岸了,你的人在这儿嗑了两筐西瓜子了,你倒好,跑哪儿去了?”
陆岚抖了抖油纸伞上的雨珠,将伞放到门廊一角,“一路水远,困了,睡觉去了。”
“你”
宁无涯指着陆岚,手指都在抖,“为师还没喝你的定亲酒呢,你这小子要不得了”
“你老糊涂了。”
陆岚打断他,“她今日去帮我祭扫鹤如,我顺路与她一块回来。”
宁无涯动作一顿,手也悬在半空,眼里的打趣也被怅然取代。
“去祭鹤如了啊。”
他望着窗外淅沥的雨丝,语气里满是唏嘘,“又一年寒食了希望鹤如在那边也过得好。”
陆岚十岁那年,与沈鹤如一同上山,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山上的练武场摔得满身泥污,却还笑着比谁的拳更重。那些鲜活的画面在宁无涯的脑海里翻涌,仿佛就在面前,可他这个做师父的,却连沈鹤如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阊门码头的是一座衣冠冢,沈鹤如是拿着火药和一船水寇一起死的,船烧没了,他也烧没了。
陆岚近乎疯狂地去捉水寇,端了不知多少他们的老巢,后来朝廷调他去汴京任职,被他拒绝。他大好前程不选,偏要守着这平江府。
“你下山做什么?”
陆岚收回思绪,伸手替宁无涯添了碗热茶。
宁无涯接过茶碗,吹了吹浮叶,斜睨他一眼,“不孝徒儿,你都要定亲了,我不来看看?难不成等你把人娶进门,才想起给师父递帖子?”
他又撇撇嘴,“况且每年这时候,缥缈峰上一帮人哭哭啼啼,纸钱烧得满山灰屑,风一吹全糊我衣襟上,熏得我喘不过气,不如下山来你这儿蹭口热的。”
陆岚垂眸淡淡应了声,“噢。”
“你就‘噢’?”
宁无涯气得把茶碗往桌上一放,“你小子两年多没见我,见了面就只说一个‘噢’?”
卫锦云在一旁听,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