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缇骑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耐不住沈悠然就站在裴怀瑾面前,距离近,断断续续听进一些。
“谢家活口”,“全城搜捕”,“监察御史张洵张大人弹劾”。
沈悠然早上刚听完母亲李氏提到过谢家和张洵这个人,对这几个字眼比较敏感。不过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好奇心会害死猫。
裴怀瑾也不防着沈悠然,或者说不屑于防她:“人是在长兴巷逃走的,又受了重伤,想必跑不远,你带两队人挨家挨户搜。”
缇骑领命退下:“是。”
裴怀瑾这才回答沈悠然的问题:“既然不方便在这里说,那沈七姑娘想去哪儿?我随你去。”
沈悠然想了想:“南山阁。”没听到裴怀瑾的回复,她又问了一遍:“南山阁可不可以?”
裴怀瑾看着她微亮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可以。”
不要就不要。沈悠然把快掏出来的药又塞回去:“哦。”
裴怀瑾从花车上折了一截带刺徘徊花,红如火的花瓣倒映在他眼底,徒生一抹勾人艳色,侧目往谢五看去时又是嗜血的肃杀之色。
守护着谢五的男子决定先发制人,沿着花车纵身一跃,身手矫健,手挽绣春刀劈向裴怀瑾。
站在裴怀瑾身边的沈悠然为躲避这一杀刀,被迫侧身与他分开。
男子有意拖着裴怀瑾,一刀未停,另一刀又起,全是奔着夺命去的,倒是没怎么理会沈悠然。
裴怀瑾抬起眼,以徘徊花压过刀背,待男子提刀欲就此砍断那一截花时,他转腕收回,靴子轻点身侧木桩,跃至花车的花球之上。
见此,男子追上去,花魁趁机拉着谢五朝街巷隐蔽处逃去。
沈悠然目光追随着裴怀瑾。
花车正因打斗摇摇欲坠,男子刀锋裹风,也裹着内力,这次连出三刀。裴怀瑾弯腰后仰,泛寒绣春刀扫过他身前,他却毫发无损。
一阵一阵刀风激得花车周边的花瓣散落,像下了一场花雨。
男子见二人距离拉近,抬手挥出藏于袖中的含毒暗器,直逼裴怀瑾命门,千钧一发之际,他徒手接住那枚暗器,反掷向对方。
同一时间,裴怀瑾手中的徘徊花极快地缚住了男子双手,花刺扎得他皮开肉绽,冒出血珠。
男子不管不顾挣开腕间徘徊花,花刺深入骨肉。
裴怀瑾眼尾微扬,暗含杀戮的快意,信手折下另一截徘徊花,抵住男子的脖颈。花刺带水,凉飕飕划过大动脉附近,男子匆忙躲开。
虽说男子没被那徘徊花划破大动脉,但也被划出一道血痕。
天色乍然由晴转阴,在短时间内仿佛被一层薄纱从头到尾蒙住,未见雨来,先闻闪电雷声。
花魁心急如焚回头看了正在与裴怀瑾搏斗的男子,无声地喊了句“蒋郎”,脚步却不停顿,反倒加快,因为她清楚自己没得选了。
沈悠然很有自知之明,没去拦逃走的花魁和谢五。
裴怀瑾是锦衣卫,她又不是,沈悠然头脑清醒,不会轻易涉险,只记挂着赚钱,带阿娘离开沈家,最近多了个任务,就是抱他。
这事不归她管。
沈悠然左顾右盼,找了个有瓦遮头的位置站,免得待会下雨淋湿衣裳,就这样美美地隐身了。
她对面便是被打得快散架了的花车,忽听一声重响,男子被踹落花车,脸颊、手背皆被花刺所伤,一张俊俏的脸变得不堪入目。
裴怀瑾手持徘徊花,居高临下看了眼地上的男子。
沈悠然定睛一看,发现男子膝骨被打入了花刺,他用内力逼出带血的花刺,爬着想站起来。
不等男子站起来,裴怀瑾转身掷出一截徘徊花,目标不是他,而是已经跑得有点远了的花魁。
刹那间,徘徊花疾如雷电般穿过空气,艳花瓣随风簌簌掉落,最终剩下的裹刺花枝击中花魁的穴位,她踉跄几步,吐出一口血。
她心知不妙,咽下血沫:“五公子,您快走,别管我们。”
谢五扶住花魁,面色更白了。他因长时间受刑,瘦骨嶙峋,身体虚弱,嗓音不复昔日悦耳动听,变得嘶哑:“对不起。”
哗啦一声,大雨倾盆而下,淅淅沥沥,冲散萦绕在西街上的血腥味,水流顺着高处往低处流。裴怀瑾离开花车,踏水朝他们走去。
就在裴怀瑾快靠近他们时,沿街高楼窗边忽射出一支箭。
箭矢脆响被激烈的雨声掩盖,却被沈悠然叫声打破,她喊道:“小心。有箭,东南方向。”
实际上,裴怀瑾也看到了那一支箭,也想好了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