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时慌了阵脚,若此事暴露,这皇位毫无疑问得让给你,或是你的后嗣。”
“……”
听到这,司马璟还有何不懂:“所以你连着毒杀了三位与我议亲的贵女。”
文宣帝看他一眼,语调艰涩:“嗯。”
司马璟并不惊讶。
默了两息,他问:“钰儿是你的亲生血脉么?”
“是。”
文宣帝自嘲笑笑:“许是老天怜悯吧,蓬丘子的丹药起了作用。只那金丹药力猛烈,用了便离不开。”
“我三岁开蒙,五岁读史,自然知道古今服丹之人的下场。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若不继续服丹,整个人昏沉无力,压根无法应对繁冗的奏疏,而钰儿他还那样小……”
为了给儿子留下个好摊子,他明知服丹是在透支寿命,却别无选择。
“这大抵就是我的报应。”
文宣帝微微笑了笑,再度看向面前的弟弟,脸上却是少见的释然轻松:“这些话压在我心里太多年了,今日说出来,委实松快不少。”
司马璟看着他这模样,鬼使神差的想起昨日夜里,云冉趴在他怀里说的话——
「皇后怎么了?我虽没当过皇后,却见过表姐当皇后的样子……」
「那些尊荣美名,于我而言,都是虚的,我又不在乎那些,也不靠那些过日子。」
那不屑一顾的语气,叫他不禁轻笑出声。
文宣帝稍怔,眯眸看他:“阿璟笑什么?”
是在笑话他的报应?还是笑话他坏事做尽到头来落得这样一个可笑的下场?
“与你无关。”
司马璟敛了笑,淡淡道:“你说完么,说完了我走了。”
文宣帝:“……”
他坐直身子,眉头死死拧起:“朕方才说了这么多,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司马璟:“没有。”
文宣帝:“……”
见皇帝的视线依旧定定落在身上,司马璟目露不耐,从前也没发现皇帝这般粘人。
“王妃说过,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忆,珍惜当下方是正道。”
司马璟乜着文宣帝,语气平静:“这些年,你我都不曾好过。至于原谅,没必要。兄弟之情,更不必再提。”
“就这样吧。”
他抬袖行了个臣礼,转身。
“等等——”
文宣帝猛地咳了两声,叫住他:“禅位诏书,你拿着。”
司马璟脚步稍顿,没回身,只侧过脸:“我说了,我对这个位置没兴趣。”
“你不是有儿子么,留给他罢。”
刚要离去,他忽然想到什么,肃声添补了一句:“西域大都护一职倒是颇得我意,权看你肯不肯给了。”
也不等文宣帝开口,他提步离去。
澄明的秋光透过雕花窗牖的格栅,文宣帝垂眸盯着桌案上那卷随意敞开的禅位诏书,憔悴的脸庞被一棱棱的光影分割成两半,幽微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