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让李怀沁再也无话可说。
他看她已经完全像是陌生人了。
李怀沁知道,他已经悄然开始和李家划开关系了,如今祖父一去世,谢、李两家就再也没有任何牵扯了。
其实很早之前,就快没有了,只是那些东西一直被他们心照不宣的遮掩着,如今那些矛盾一点点破头,连带着先前的新仇旧恨全都一起拉扯了出来,再没了转圜。
宋醒月上前上了三支香,又跪在蒲团前,磕了三个头下去。
李怀沁见此,在一旁凉凉出声:“前些时日也不见得你来,现在做什么面子呢?”
宋醒月沉默了好半晌,而后转头看向了她,她没理会她的讥讽,只是淡声道:“节哀顺变。”
李怀沁见宋醒月这幅样子,心中却厌她更甚,疑心那两人当夫妻当久了,都成一幅刻薄冷漠的性子,故意说这些叫人有气也发不出。
她道:“你不用说这些故意来气我。”
不待宋醒月回话,李怀沁起了身,道:“我有话和你说,借一步。”
随着她的起身,她的弟弟也被她的动作带醒,刚醒过来,还有点懵,看到宋醒月出现在这处,表情下意识不对,可过了一会,神智渐渐回笼,想到了父亲上一回的教训,想到自己挨的打,最后终是什么都没敢去说。
他见李怀沁起身,喊道:“姐姐,你去哪里。”
李怀沁只道:“你在这里好好守着,别瞎跑,不然传到了爹的耳朵里面,又要说你不孝顺,我去说几句话,很快就回来。”
小公子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能看着李怀沁同宋醒月离开。
那两人走过穿堂,去了一侧堆放杂物的下房,只她们二人,李怀沁显然是想说些见不得人的话。
是她先开的口,她说:“看到他和我们李家闹掰,你心里头应当很高兴的吧。”
宋醒月听到李怀沁这话,现在多少也猜出她在为什么而生气了。
她回了她道:“我可管不住他。”
李怀沁这段时日大概是真憋着一股气,气谢临序,气谢家,也有在太傅死后,生出的一种莫名恐惧,恐惧李家会迅速向没有料及的地方滑坡。
她那父亲完全自私蠢笨,从前太傅活着多少能去约束一二,如今太傅去了,谁知往后如何。
这些情绪一直压在胸口,压了很多些时日,如今在看到宋醒月风轻云淡出现时,再忍受不住,像是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
因为,她在她面前,就是高一头,就是可以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的身上,她就是欠她的。
李怀沁有些厌恶她这幅事不关己的行径,她道:“没有你,我们不见得能走到这等地步。”
两人站在廊庑之下,宋醒月看着天上的月亮,听到她的话后耸了耸肩,她道:“我看也不见得。”
现在在她看来,谢李两家的情谊其实根本也就不够牢固,若说前些年间李老夫人还在世时,和谢老夫人多往来,或许还算不错,只是到了后来,李老夫人去世,如今老太傅也去了,而两家人之间生的嫌隙,早就一点一点生根发芽,宋醒月觉得,没有她,他们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都是些为利驱走的世家,今日爱你敬你,明日弃你唾你,一家人都难免兄弟阋墙,何况是两家,这很正常,这才是亘古以来的常态,宋醒月不觉得是自己的错。
若是因为她,两家而分崩离析,那她觉得,这两家的情谊也该重新去考量一下是否可靠。
李怀沁没想到宋醒月今日也开始会还嘴呛声,她嘴巴是比谢临序厉害一些,谢临序是不愿意同你说,她倒愿意得很。
说实话,两个人都挺气人的。
一个不说话气人,一个说话气人。
李怀沁道:“你这人果然没有一丝廉耻之心,做错了事情也还在沾沾自喜,分明低贱却又一副高高在上之态,我母亲说的果然没有错,像是你这种出身的人,就该活在淤泥里面才能叫人痛快。”
李怀沁大概是真被憋死了,又或许是现下四处无人,说话也跟着开始口不择言,实在难听。
“你很累是吗?”宋醒月看她如此,连争辩都有些懒得争,“那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不是扯着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说完这话也没有继续再留下的意思,转身就要走,可身后却传来李怀沁冷冷的声音,叫她停住了脚步。
“看到个男的中药你就要跟进去,只要碰到有点钱有点权的人,你就能把自己扒光了皮站在他面前?出身低贱,家境萧条,父亲不爱,所以你是不是很缺这些?别人做不出来的事,你就可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去做。卑贱、下作、贪财好利、没脸没皮”
她眼底沉得发暗,眼含愤恨,语气狰狞:“你以为谢临序真的看上你了?他那样的人,凭什么看上你?无非就是贪图美色,色衰而爱驰,你也迟早会被抛弃。昨日能让你爬上他的床,明日也绝对会让别人爬上他的床。”
她大概是真的厌恶极了她,或许也不只是她,还有别人。
可在这一堆人里面,挑挑选选,捡出了一个最好欺负的人来发作。
宋醒月回过身去看她,那漂亮的眉心也已经不自觉拧起来了。
“我卑贱下作?一开始我也赞同你说的这些话,只是现在,完全不觉得了。”她朝她一步步走去,道:“你和弟弟完全是一种人,只是你比他会演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