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序迎他去了主位坐下,让人端了热茶过来,又问他道:“今日去见老师,他如何了,可还好?”
卫时璟正经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听他提起太傅,转眼之间也耷拉了脸下来,腰都快弯断了下去,他沉沉叹气:“还是那样不好,那些医师都是庸医吧一场小病下去,怎会躺如此之久。”
谢临序道:“殿下,太傅已经六十了。”
对六十岁的人来说,没有什么病是能称得上小病的。
卫时璟想起太傅眼睛就有点红,他道:“表哥,太傅教导我十余年,我舍不得他。他病得分明都起不来身来,可是方才还是强撑着起来。我把脑袋凑到太傅身边,太傅好不容易抬手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轻飘飘的,放在我的脑袋上竟是没有一点重。”
臣子摸君主的头颅,那是大不敬的。
卫时璟和太傅不一样。
景宁帝并不怎么疼他,只有太傅才是真的疼他。
可太傅也要不行了。
谢临序叹了口气,给他推了杯茶过去。
卫时璟端起那捧热茶,眼睛叫雾气熏得越发红了,他越想越是委屈,想着想着又想哭了,他一边啜泣,一边道:“他方才问我说,二皇子他们这些时日可还安生啊?皇贵妃他们有没有排挤我?哎,我怎么说啊,我说过几天,贵妃就要大开寿宴啦?我真是说也没法说。表哥,你说,当初我是不是也顺着父皇就好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惹父皇生气的,我和二皇子一样,说那些讨父皇欢心的话,他是不是就没那样讨厌我了,这样太傅也不会被气倒,如今也不会病到这样的地步”
卫时璟是个话不少的,每次一说就是吐个这样一长串,谢临序听得也头疼,他又听他说起二皇子,说当初的事,劝他道:“殿下不用多想那些,陛下不记你的好,可百官们都记得。当初孙平”
提起孙平,谢临序的话顿了顿,而后又接着道:“当初为孙平说话的人也不在少数,没那么不好的,殿下。”
帝王无情,可文武百官,并非各个无情。
听到谢临序这样说,卫时璟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了,怕说得多了,他也要烦了。
他叹了口气道:“皇兄的忌日也是在这个月,你说,父皇真的有心吗。”
卫时璟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兄长,死在冬日,死在水里。
那年的冬天,雪在这个时候早就已经落下了,冰天雪地,格外的冷。
大皇子失足落水,死在了十一月。
卫时璟时常会觉得景宁帝没有心。
他的大儿子死在十一月,难道他就不记得了吗?他不忌他,可非要在这样的月份,为他的妃子去大操大办吗?
他若是有心,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谢临序无言片刻,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见卫时璟很快道:“无妨的,表哥,我随口说的,我哪能去置喙他的对错呢。”
他很快就又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同谢临序道:“表哥,我难得来,今日我要留在谢家吃饭,就不回去了,你别赶我。”
谢临序道:“左右就是添一双碗筷的事,殿下不用如此客气。”
等晚些时候,下人上好了菜,谢临序亲
自进了里屋去喊宋醒月出来。
一到冬日,昼长夜短,天已经黑了,宋醒月正坐在窗边,看着书。
屋子里头没人,丹萍不知去了哪里,宋醒月借着烛火的光看着书,整个人快趴到了桌上。
谢临序走路没有声息,不知不觉走到了她的身后,伸手就将她的书抽走。
宋醒月叫吓一跳,反应过来就去下意识去抢书:“你拿我东西做甚?!”
谢临序借着光看清了书封上的四个大字:致富宝书。
谢临序心里头本还有些发闷,可在看到这书后忍不住轻笑出了声,他道:“原来收利息就是跟这学的?”
他作势还要去翻里头,宋醒月叫他说得也有恼,一边去抢,一边道:“说这么些风凉话做什么,我学什么这也要你来管吗。”
现在难得见她表情这番多,谢临序将书高高举起,任她攀着自己的肩膀去够书,他不动如山,低头看她又急又恼,只道:“怕你脑子叫这些个歪门邪道学糊涂了不成,管你还管不得了。”
宋醒月怎么都够不到,她是急了,抬头去看谢临序,却又见他一副风轻云淡之态。
这一眼看得她更叫恼,不再理会他,她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道:“你要也想去挣钱,给你就是!作弄我有意思吗。”
谢临序见她走了,也没再同她争,心中又不禁暗哂自己如黄口小儿一般幼稚。
回过神来之后,神色讪讪,难得有些觉得自己有些丢礼,将这书安生放回桌上,不继续在此地多留,转身离开了里屋。
宋醒月也没等他,兀自招揽着卫时璟入了座,卫时璟也颇为热络,左一口嫂嫂,右一口嫂嫂的唤她,净爱捡些叫人高兴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