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转向跪在地上的太监张诚,一步上前,如同拎小鸡般一把抓住他脏污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魏渊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择人而噬的恐怖压迫感,死死盯着张诚惊恐的眼睛:“说!你离京之时,李自成的贼军前锋,已经打到何处了?!”张诚被魏渊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尖声哭喊道:“回……回督师!奴婢……奴婢离京突围时……闯贼……闯贼的先锋大将刘宗敏,率数万精骑正在围攻定州!距离京师……不足三百里了啊督师!!”“定州?!刘宗敏?!!”魏渊如遭五雷轰顶,抓住张诚的手瞬间松开!定州!那是京师的南大门!距离京师仅仅三百余里!而且是骑兵先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李自成的主力很可能已经放弃了山西硬啃的路线,选择了防御更空虚、地势更平坦的河南、直隶南线,以骑兵高速突进!而京师周边的防御力量,除了被抽调的关宁精锐外,根本没有不足以抵挡刘宗敏这样的悍将和数万闯军精骑的狂飙突进的武装力量!“完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魏渊脑海中炸响。“京师……危在旦夕!历史……竟然真的提前了?!”他踉跄一步,扶住沙盘的边缘才稳住身形。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和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苦心经营的辽东战局,即将到手的辽阳城,歼灭多尔衮主力的宏图……在这一刻,在京师那岌岌可危的烽火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勤王!必须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回师勤王!否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大明,可能真的就要在今天之后的某一天,轰然倒塌!三月初七夜沉沉地压在岌岌可危的辽阳城上。城外的喊杀声虽因夜色稍歇,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比白天更加沉重,压得城内每一个清军士兵喘不过气。郑亲王济尔哈朗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临时府邸,盔甲上的血迹尚未干涸,心中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就在他心力交瘁之际,亲兵通传:“王爷,明军使者求见,声称是魏督师派来。。。谈判的。”“谈判?”济尔哈朗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屈辱。他强打精神,整理了一下残破的甲胄,端坐堂上,尽力维持着亲王的威严。“带进来。”进来的是一名身着明军低级军官服色的中年人,神情镇定,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倨傲。他对着济尔哈朗只是略一抱拳:“见过郑亲王。”“哼!”济尔哈朗冷哼一声。“魏渊派你来做什么?劝降?告诉你家督师,本王是大清的郑亲王!我大清只有战死的亲王,没有投降的亲王!要战便战,无需多言!辽阳城就是本王和两万将士的坟墓!”他的声音带着困兽犹斗的决绝,却也难掩一丝色厉内荏。使者并未被激怒,反而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刺耳:“郑亲王息怒。我家督师遣我来,并非劝降,而是谈判。”他刻意加重了“谈判”二字。“谈判?谈什么?”济尔哈朗眉头紧锁,心中疑窦丛生。“谈这座城。”使者直视着济尔哈朗的眼睛,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督师大人说了,辽阳城,破在旦夕。但他不忍见城内城外再添无谓伤亡。故此,只要城。”“只要城?”济尔哈朗猛地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意思很简单。”使者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如同重锤敲在济尔哈朗心头。“只要大清军队放弃抵抗,和平撤出辽阳城,我军保证绝不追击,任由你们北归。而我军,只要这座空城。”这个条件太诡异了!济尔哈朗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魏渊在玩什么花样?诱我出城围歼?还是……他有什么更大的图谋?但无论如何,这似乎给绝境中的他和这两万残兵,打开了一条生路!虽然屈辱,但至少保全了实力!正当济尔哈朗惊疑不定,权衡利弊之际,使者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抛出了那个足以击溃他所有心理防线的、无法拒绝的筹码。“当然,为表诚意,待贵军安全撤出辽阳城后,我家督师会将豫亲王多铎殿下,完好无损地交还给你们。”“什么?!”济尔哈朗如遭电击,猛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双目圆睁,死死盯着使者。“你……你说什么?!多铎?!魏渊肯放回多铎?!”多铎!那可是多尔衮的亲弟弟!镶白旗旗主!大清国最尊贵、最勇猛的亲王之一!他被俘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已经成了压垮士气的最重一块巨石!如果能把多铎活着带回去……这不仅是巨大的政治资本,更是对多尔衮、对两白旗、对整个大清军心士气的莫大挽回!,!其价值,远非一座注定守不住的辽阳城可比!巨大的震惊和狂喜瞬间冲昏了济尔哈朗的头脑,但旋即又被巨大的疑虑取代:“魏渊……他到底想做什么?他会有这么好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此事……容本王考虑一下。”使者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但随即笑容一敛,语气变得强硬而急促:“郑亲王,时间不等人。我家督师是顶着祖大寿、吴三桂等诸位将军的滔天怒火,才力排众议派我前来的。您应该清楚,他们对辽阳,对贵军,尤其是对满洲朝廷是什么态度。一个时辰!我家督师只给您一个时辰考虑!时辰一过,明日拂晓,玉石俱焚!”一个时辰?!济尔哈朗的心猛地揪紧!他当然知道祖大寿等人对清军的刻骨仇恨!魏渊能压下他们的杀意,争取到这个“谈判”的机会,恐怕已是极限。一个时辰……这分明是逼他立刻做出抉择!济尔哈朗脸色变幻不定,在厅中来回踱步。一边是全军覆没、亲王殉国的绝路;一边是屈辱撤军、但能带回多铎、保存两万精锐的生路……窗外,隐隐传来守城士兵压抑的咳嗽和痛苦的呻吟。他闭上眼,仿佛看到了明日城墙被攻破后,那尸山血海的炼狱景象。良久,他猛地停下脚步,颓然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疲惫:“好,告诉魏督师,明日、明日一早,我军自北门撤出辽阳。希望、希望他言而有信。”使者眼中精光一闪,抱拳道:“郑亲王明智!明日贵军出城之时,豫亲王殿下定当奉还!”三月初八清晨天色微明,辽阳城北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没有预想中的喊杀声,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济尔哈朗率领着不足2万、垂头丧气、丢盔卸甲的清军,如同一条负伤的恶犬,缓缓出城。每一个士兵都低着头,不敢看两旁列阵的明军。明军士兵们盔甲鲜明,刀枪林立,眼神冰冷地注视着这支败军之师,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鄙夷和压抑的杀气。祖大寿、吴三桂等明将立马阵前,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济尔哈朗的脸,让他如芒在背。明军果然信守承诺,在包围圈外留出了一个狭窄的通道,任由清军撤离。与此同时,辽阳南门大开。魏渊亲率精锐的关宁铁骑,如同一股沉默的玄色洪流,踏着初升的朝阳,浩浩荡荡地开入这座刚刚易主的辽东重镇!二十年,弹指间!辽阳时隔二十年,城头上再次飘扬起大明的旗帜!城头残存的清军旗帜被迅速拔下,扔下城墙,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迎风招展的“魏”字帅旗和大明玄黄龙旗!多铎被解除了沉重的镣铐,肩胛的伤口被草草包扎过。他被带到辽阳北门内侧,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一名明军军官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套普通清军士兵的破旧棉甲和一匹瘦弱的驽马,冷冷道:“穿上这个,骑上它,出城。有人接应。”多铎默默地换上那身散发着汗臭和血腥味的破烂棉甲,耻辱感如同毒虫噬咬着他的心。他翻身上马,这匹劣马几乎承受不住他的体重,踉跄了一下。他握紧粗糙的缰绳,没有回头看一眼这座刚刚陷落的城池,也没有看那些在城楼上冷冷注视着他的明军士兵。他低着头,如同一个最卑贱的溃兵,催动胯下的驽马,缓缓走出了辽阳北门。清晨微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城外旷野的土腥气和尚未散尽的硝烟味。阳光有些刺眼。他看到了城外远处,正在缓慢北撤的清军大队尾部扬起的烟尘。也看到了距离北门不远处,一小队属于郑亲王济尔哈朗的亲兵卫队,正焦急地向他这边张望。当多铎单人单骑,孤零零地出现在北门外的空地上时,那队亲兵立刻策马迎了上来。为首的军官看清是多铎,激动地滚鞍下马,跪倒在地:“奴才叩见豫亲王!王爷您受苦了!”多铎没有回应。他勒住缰绳,那匹瘦马不安地打着响鼻。他终于缓缓地,转过了头。目光越过空旷的原野,投向了那座刚刚陷落的辽阳城。城头之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明军士兵。一面巨大的、崭新的“魏”字帅旗,正在最高的城楼顶端,迎着初升的朝阳,猎猎招展!那玄色的旗帜在金色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如同一个巨大的烙印,深深烙在了辽阳城头,也烙在了多铎的心上。城楼上似乎还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欢呼声,那是胜利者的宣告。屈辱、不甘、愤怒、劫后余生的茫然……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江倒海。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他死死地盯着那面飘扬的“魏”字大旗,仿佛要将它刻入灵魂深处。良久,他才猛地一扯缰绳,调转马头,用嘶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明末封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