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抬头看向窗外的大雨,笑了:“阿松,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在村口看见的那个疯老头吗?他整天嚷着‘我要登仙台’,最后冻死在雪地里。那时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修仙,我绝不做那样的人。我要活得让人记得,不是因为我多强,而是因为我没忘了他是谁。”
他顿了顿,轻声道:“我不后悔。因为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出发的。”
阿松流泪,点头,安详闭目。
那一夜,他死在俗仙堂的榻上,面带微笑。
葬礼很简单,没有法器,没有符咒,只有五百名弟子轮流挑水,绕墓三圈,寓意“一生劳作,不负天地”。
次年春天,墓旁长出一棵新树,枝叶繁茂,树皮纹理竟隐约浮现四个字:
**“俗即是仙”。**
陈三七九十岁那年,终于病倒。
他躺在屋中,呼吸微弱,双眼却依然清明。
满宗弟子齐聚门外,无人喧哗,只是默默守候。
萧景行已接任掌门,此时跪在床前,哽咽道:“您要走了吗?这世间……还能留住您吗?”
陈三七抬起手,指了指窗外。
那里,一群孩子正在练习站桩,动作稚嫩,却认真无比。
“别问我留不留得住。”他气息微弱,嘴角含笑,“你们看得见的,才是真的。”
说完,他闭上了眼。
山风骤停,万籁俱寂。
忽然,洗剑池水自动翻涌,形成一道虹桥,直通天际。然而虹桥尽头并无仙使降临,反而缓缓浮现一行巨大光影文字:
>“此人无需飞升。
>他一生所行之处,即是仙境。”
片刻后,文字消散,虹桥隐去。
陈三七的身体渐渐透明,化作点点星光,随风飘散,落入药田、厨房、山路、井边……每一个他曾踏足的地方。
从此,青云宗多了一个传说:
每逢雨后初晴,若有人在杂役峰挑水,便会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回头却空无一人。但扁担两端的水桶,总会莫名变得轻了些。
有人说,那是陈三七还在陪人一起挑水。
也有人说,他从未离开,因为他把“道”种进了每个人的日常里。
千年后,一位游方少年路过青云旧址,只见断壁残垣,唯有那两排《凡人录》石碑完好无损,被后人用琉璃罩保护起来。
他抚摸碑文,轻声念道:“断缘非绝情,守心即证道。”
忽然狂风大作,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
他弯腰拾起,发现叶脉竟组成一行小字:
**“继续走吧,路还长。”**
少年抬头,望向远方青山。
朝阳初升,雾散云开。
他知道,有些人虽然从未踏上登仙台,却早已把人间,活成了最美的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