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凝殿内熏的是芬积香,配方里有二两丁香皮。
江鹤雪素日也是喜好这味香的,此刻却崩溃到几乎笑出声来。
她靠在榻上,勉力维持住声音平稳:“荣昌,劳烦你遣个宫人去找你皇叔,尽快。”
“再劳烦熄了这屋内的熏香,便不必管我了。”她道。“我自己缓缓。”
沈初凝早已遣人去了,闻言照做,又替她取了药酒来:“皇婶上上药吧。”
江鹤雪摇了摇头:“疼些会清醒。”
沈初凝只见着她这幅模样都后怕:“到底发生了何事,皇婶?”
衣袖少了半截,光洁的小臂赤露在外,冻得发红,又带着大片的擦伤,掌心鲜血淋漓。
钗环发髻早已散乱,面上潮红似愈不了的高热,凤眸眼波迷离,她瞧也不敢瞧,低垂下鸦睫:“竹秋会配药解毒,偏今夜出了宫。”
“无妨。”江鹤雪摆手。“这也不算毒。”
情药不过是种下三滥的手段,只险在落入不轨之人手中,此番脱险,纾解出来便好。
但这话,她无法同未出阁的沈初凝说。
只捋了捋思绪,简要同沈初凝讲了:“丁香与肉桂、肉豆蔻相撞,会有催。情。之效。”
“有人欲借此对青原公主图谋不轨。”
“而我代她去了间熏麝香与丁香的耳房,此前又得了块肉桂与肉豆蔻制的青原香牌,恰好与她一致,阴差阳错至此。”
沈初凝嗅了嗅自己的衣袖:“荣昌身上也有丁香味,去外间陪皇婶。”
“不必陪了。”江鹤雪尽力温和地笑笑。“方才不是还在钩食盒?趁热用。”
沈初凝面色更红,又知她心中有想法,只得点点头:“那皇婶及时唤我。”
她推门离了,江鹤雪才慢慢吐出口气,垂眼望着自己的手。
手指过分纤细,且……
她盯着蔻丹上繁杂华丽、又摇摇欲坠的南珠,以及修剪尖利到稍一使力便能划破肌肤的指甲,叹了口气。
只想感慨一句“人生如戏”。
-
沈卿尘是在梅林遇见的芷阳宫宫人。
彼时他手中正攥着地上碎落的那一角王妃朝服,连同那块青原的香牌。
他并未多问,顺手将物什揣进袖袋,进了芷阳宫,又得沈初凝指路,推门阔步而入。
殿内并未燃灯,窗牖大敞着,宫宴的明亮灯烛泄入,朦朦胧胧照亮了半间。
榻上少女的形容比方才更狼狈,眸露春。情。,面色潮红似滴血,衣领扯开,瞧见精巧锁骨,和大片细腻胜羊脂的雪肤。
“琼琼。”沈卿尘上前,紧攥住她的手。
他音调似冷泉,冰冷手掌贴上的一瞬,江鹤雪近乎餍足地叹息出声:“昭华,夫君……”
紧绷的意识在此刻骤然放松,接踵而来的,却是比之先前更蚀骨的虚空。
她往他怀里去埋,想嗅他身上的雪松香,却未曾想,又夹杂着肉桂与肉豆蔻的浓香。
“你还把香牌捡回来!”江鹤雪双腿难耐地绞在一起,用力抓着他小臂。“丢掉!”
沈卿尘依言将那块香牌搁去一旁,抱紧她,嗓音低哑:“不必为我犯险的,琼琼。”
“我只是顺手帮姜公子与乾乐一回,”他的指尖安抚地寸寸摸过她脊背。“只是,记着乾乐与你情谊深厚。”
“并未在乎青原择何人为婿。”
江鹤雪身体颤栗,并没在乎,只是缚着他的手,几欲落泪了:“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