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昼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尽管彼此陪伴的时间不算多,但从小便对梅花阑疼爱有加,会在外出办事时从外面给她捎没吃过的糖,会在晚上的床边一只手翻书一只手轻轻拍着哄她睡觉,会将小时候的梅花阑举到自己肩上,让她坐得高高地看一场美丽的日落。
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喝汤的梅笑寒踱到桌边,大致翻完那两张折子后也很头疼,抬头便冲梅花阑道:“那么……你去吧。”
梅花阑:“……”
“你去。”
“不……还是你……”
“我去吧。”梅花昼起身接过卷轴,终结了她们的互相推诿,道,“这件事我明日去。”
“不过,”他另外提起一件事道,“前段日子报上来的北礁传送点之事,三位长老接连过去都未曾解决,尚且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你们就一起过去看一下吧。再者眼下就是通航的最后日子了,你们可以亲自巡视地先摸索过一圈儿,仔细留意一下还有哪些没浮出水面的问题,稍微做个汇总和清尾。”
于是小半天后,吃过午饭的一行四人便携带萌宠数只快快乐乐地下了梅山。
其实不止飞跃性的“传送点工程”要马上正式投入使用了,由庄清流个人领衔打造的“梦幻飞舟”项目近来也颇受各仙门人士和广大普通百姓的热情欢迎,此飞舟不仅新鲜好用,还一举顺利地解决了大家在城池之内的便捷出行问题和时尚畅游。
所以此次公费全包的环球旅行,当先从飞舟开始。
庄清流不知道从哪儿搞了盏花里胡哨的八角灯笼,用竹钩挑着挂在了最前方弯起的船角,这样整只船就点亮了,既方便互相识别身份随时串门,还减少了大雾天气意外相撞的风险,唯一伤眼的是,她给那灯笼上写了“莲合国大王”五个大字。
梅花阑欲言又止地目光落在上面看了片刻,又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到底没说什么。这会儿身边叮铃咣当,不时就有各式各样的飞舟来来往往,每次听到笑声的时候,庄清流心情就会很好。
而每当她心情很好,梅花阑心里就也会随之生出一些温柔。
“嗯嗯,好了,这个一会儿再说,你先好好御你的船吧。”旁边的梅笑寒兀自拿着纸笔立船头记了一会儿后,便在祝蘅侧脸上敷衍一亲,将梅花阑特意留的甜点递出去,就捧着她的卷轴钻进船舱归类整理去了。
祝蘅可能被她一个吻沾得没找着北,下意识目光追回船舱的时候,大风呼啦一声,舟身一掉千里,下沉不打招呼,中间还挂了一片云,把庄清流手中刚搭上叉子的草莓甜筒给颠簸掉了……庄清流顿时趔趄在船舷上抬头,谴责地盯着她。
“……”祝蘅默默地重新御起舟,把自己那份儿隔空挪给了她。
这还差不多。
拥有无数田园风情小别墅的庄主大王也不是难说话的人,当场就不计较地收回眼风,坐船边享受去了。
半天后,换擅长灵魂漂移的渡厄来当船长,几人相继进船舱吃午饭。庄清流挑帘子从厨房端来最后一盘菜的时候,祝蘅正在对桌面上一块儿萝卜散发冷脸,梅笑寒头也没抬地将那块萝卜分尸五半,要求不高地冲她道:“一片。”
祝蘅日常天寒地冻地逼视半晌,终于勉为其难地夹了一筷子。只是筷子尖沾上萝卜的一刻,上面的劲风还是悄悄一削,不动声色地换为夹了层薄如蝉翼的皮。
梅笑寒眼也没抬地平静放下了碗。
“……”祝蘅当场筷子一伸,将萝卜的尸首全部利索带了回来。
庄清流当场笑得前俯后仰,面前桌椅碗筷响成一片。
祝蘅目光旋即横扫过来:“……做的什么东西,还有脸笑。”
做的什么东西?她做的怎么了。
庄清流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明外卖畅销的风味泡萝卜,有点气地伸手端起一个盘子,抬头道:“看到这道酿虾滑了没?”
祝蘅瞥她一眼。
庄清流嗖一下连盘子飞出船舱,送给了一树鸟,道:“扔了都不给你吃。”
祝蘅凉凉道:“我本来就准备扔。”
庄清流彻底对她失去姐妹情:“那你快去世吧去世,你也活了好几百岁了,现在去世已经算是喜丧了。我会雇个戏班子,回头给你吹吹打打搞热闹一点儿的。”
“……”
半天沉浸在自己的卷轴中根本没分神的梅笑寒这时忽然抬头:“庄前辈,你说什么?”
庄清流:“?”
梅笑寒:“我这是,刚好好过了几年就要新寡的意思?”庄清流:“……”
梅笑寒凝视她半晌,以一个郑重的姿态放下碗,冲庄清流端坐认真道:“庄前辈,你下次再这么说,我可就要掀您的床板和棺材板了。”
“……?”庄清流诡异地瞧瞧她,又瞧瞧自己身边的梅花阑,开始问她,“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为我出头吗?”正在喝汤的梅花阑于是放下勺子,有些萌得抬头左右看看。
梅笑寒目光已经顺势转到了她脸上,幽幽道:“庄前辈,打不过花阑我也要掀。”
庄清流没有话再要说,刚准备冲她做个respect的手势,正在疾奔中的大船忽然一个剧烈颠簸,瞬息停止。梅花阑自然而然地伸手,稳稳扶了一下庄清流。
庄清流拍拍她的脸,道:“我不需要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