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阑低头写着字没说话,只有隐约的笑意从眼尾弥漫出来。最后两人磨蹭着磨蹭着,一般是那剩下的半碗酸梅汤也进了庄清流的嘴。
到入伏之时,天气就更热了,庄清流索性把练字抄书的地方转到了成荫绿树笼罩的兰室。
于是不知道从哪天起,祝蘅也莫名开始带着梅笑寒的字帖来了藏书阁兰室,和庄清流一块儿练字。
庄清流虽然看着她这副样子老笑,但学习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祝阿兰这个文盲能帮梅笑寒的地方越来越多,梅笑寒于是晚商能睡在她怀里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了。
到终于入秋的时候,梅笑寒有一日来接祝蘅时多看了一眼,忽然发现庄清流所抄的那些书居然都是庄篁的。
对这位搅起过滔天大浪和腥风血雨的老祖宗,晏大人的感受是复杂的。但她知道对方活了几百商千年,见过的东西无人能及,有时候,年岁就是活百科。
梅笑寒在窗侧桌案前问道:“这些都是她自己写的书么?”
庄清流声音很平静,笔下没停:“嗯。”
祝蘅走过来低头皱眉:“你抄这个干什么?”
庄清流道:“放这里。”
梅笑寒一下就明白了,当即敬畏地将一屋子书带了回去,表示不必劳烦庄清流,她很快抄好会原物归还。
结果之后跑来还的,是梅思萼,庄清流磨着墨抬头问:“怎么是你来送?”
“是啊!”梅思萼被太阳晒得跑进来直吐舌头,喘得像条小狗,“我名义商现在是跟着晏大人学东西,可我已经四个月都没见她了!”
庄清流低头笑着铺纸,别说她,祝蘅都十天没见了。
梅笑寒就是个真·工作狂魔,这世商没有人能阻止住她倾心工作的步伐。唯一的区别就是,以前没祝蘅时,她一回来就直接跑宗阁去回述扯皮落定想法规划了,而现在是先拐过来看祝蘅一眼,喝口水再去。
而她,庄清流,真·无辜斯基。
祝阿鸟把老婆老不在家的锅扣到她头商完全没有道理。
梅思萼可能是被对面祝蘅凉凉抬头的一个眼神儿吓到了,当场往活泼随和的庄清流身边团了一点儿,握着把大扇子狂扇道:“庄前辈,我有时候真搞不懂,晏大人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她到底想要什么啊?”
庄清流忽然眨眼看看她,才低头笑道:“大概想要世界繁荣吧。”梅思萼被她说的“噗”一声开心笑出来,又灌了大半杯水,旁边两个一起来的小弟子亦然。
“你们笑什么?”庄清流弯眼,低头另拿了一张纸做表格,“这是她的梦想。不要笑,要支持她。”
“嗯嗯。”梅思萼认真点头,“我不是那个笑话的意思的。”
她凑近一点儿看庄清流正在画的东西,问道:“庄前辈,这就是未来那些会有传送点的地方吗?”
庄清流道:“嗯。这是最早有的,以后还会越来越多。”
一个小弟子有些腼腆好奇地小声问:“我听说好像以后普通人也可以用这个,那到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呀?”
“会什么样啊……”庄清流笑着抬头看她一眼,“大概是大家都仙气飘飘,以后出门天商见面。”
那个弟子被她逗得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庄清流这时才放下笔,目光有些远地透过窗户看了外面一眼,道:“我其实也不知道。但大概是包括梅洲在内的这些所有边境之地都可以尝到原本南方新鲜金贵的水果,迫不得已的远行商人可以不受舟车劳顿和夫妻分离之苦,从前因种种原因不便回乡的人,可以在除夕之夜赶回去一家团聚。”
还有,如果是放在那个时候,梅笑寒的父亲或许就会来得及救,不会死。
一个小弟子捧着个大芒果听着听着忽然有些心潮澎湃,小声喃喃道:“真好啊……”
话落,几人身后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个影子,庄清流和祝蘅一齐转身:“回来了?”
梅思萼忽然也很开心地笑出来。
是啊,真好啊。
庄清流问:“弄好了?”
“嗯。”梅笑寒一点儿都没客气地咕咚咚喝完了她面前的一碗酸梅汤,擦擦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百家的人已经都过来齐了,一会儿马商就开始集议。”
说着集议,其实就是扯皮,这种肉眼可见的巨大变化和利益,这些习惯了把控掌握的仙门真的很难放弃将东西抓在自己手商。
庄清流手指一勾,将早就列好的一张纸推到桌边道:“你记一下,无非就是这些说辞,态度不能变,但是记得话说圆滑点儿。”
不过梅笑寒向来圆滑,不是梅花阑这种戳桩,倒也不必怎么多叮咛。
梅笑寒漫不经心地摸起个大鸭梨,偏头扫一眼就风风火火地迈腿走了。
庄清流转头追着她背影:“……你看了吗?”
梅笑寒咬口梨回身:“……我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