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摇动,月照霜花。
他宽大的衣袖亦随风轻摆着,恍若芝兰玉树,光彩照人。
那样的身段……
卫嫱思绪晃了一瞬。
不等她开口,她那个舅舅更未来得及深思,他一抬手,只听一句“唤他进来”,已有人抬手掀开不甚厚重的帘帐。
清风吹拂而过,身前似有梨花香。
带着月下微潮的雾气,轻带起她鬓角边的碎发。
亦轻带起军帐一角。
月色如水,瞬时汹涌而至。
于清浅模糊的月光之下,她清楚地看见那个人影。
对方一袭深紫色长衫,乌发以一根金带高高束起。许是一路颠簸,又许是惦念着应当低调行事,他今日并未戴金冠,只在腰间系了枚简单大方的玉佩。
他一面走进帐内,衣衫下摆处玉佩一面轻晃。深紫色的流苏穗子上,坠满了清丽的月影。
见卫嫱目光望来,来者含笑抬眸,与她四目相对。
她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又再度撞入那一双眼。
那一双幽暗的、深邃的、又不辨悲喜与声色的黑眸。
对方笑了笑,朝她作揖。
“公主。”
卫嫱朝后退了半步。
李彻。
他怎么又追到南郡来了?
她下意识扶住椅把手,纤细的手指缓缓攥起。见状,滕慕亦皱了皱眉头,出声道:“你……”
“你来做甚?”
“揭招婿榜,求娶公主。”
他一字一字,字字清落。
犹若裹挟着月色的水珠,颗颗滴落在开满荷叶的池塘上。
夏风阵阵,撞下一片涟漪。
卫嫱认得他,滕慕认得他,可他们的舅舅滕狡却不认得李彻。
只觉得他仪表堂堂,举止与谈吐皆不凡。
于是不等众人开口,他招了招手,示意眼前男子走上前来。
他问起,李彻姓甚名谁,家从何处。
李彻笑着看了一眼她。
卫嫱本欲在这之前赶他离去,便就是这一眼,四目再次相撞。对方的笑意于她眼底氤氲开,忽然间,她也起了许多玩弄的心思。
玩弄他,的心思。
于是女郎重新坐回椅边,她微微撩了撩裙衫下摆,身形朝身后一靠。
帘帐未阖,月色依旧如水如绸般倾泻,坠在耳珰之上,犹如一轮弯月。
明亮,皎洁,惹眼。
卫嫱眯了眯眼,看李彻面不改色,胡编乱造。
真是长了一张糊弄人的好嘴。
她忍不住心中冷笑。
而她那个嫁女心切的舅舅被李彻骗得一愣一愣的,又如获至宝般,对李彻欲加追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