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施杀戮时,程危泠刻意避开了喷溅的鲜血,但身上沾染的血味却挥之不去。
他这样子实在不适合回到宿舍面对一无所知的拉维,索性就近选了一间不起眼的小旅馆凑合一晚省事。
入住的时候,前台明显已经喝得快要烂醉,随便登记了一番,便把房间钥匙扔给了程危泠。
好在时间已经很晚,穿过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程危泠并没有遇上其他住客。
他在四楼尽头找到房间,将钥匙插入锁孔,拧开了门锁。
打开门进入房间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并不明显的霉味,程危泠审视周遭一番,觉得勉强能忍。
将冷藏箱丢在行李架上,程危泠第一时间进了浴室。
这个时间他不确定有没有热水,但他迫切需要洗去浑身的血腥味。
收拾完自己后,踏出浴室的程危泠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时针指向凌晨三点。
他毫无睡意,从衣服里摸出他随身携带的一串旧铜铃。
这串铜铃过去曾系于碣陵的刀柄尾端,会随着他的每一次挥刀,发出阵阵铃音。
清澈动听,不似夺命。
在他战败前,在将碣陵刀丢弃于血海尸山的那一刻,这串铜铃便被他从刀上摘下,带在身边,直至一同葬入群山之下的寒潭深处。
时至今日,这串铜铃成为幻境的载体,其中,存放着他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程危泠轻轻摇动铜铃,这串早就不会再响的铜铃微微一振,眼前陈旧的旅店房间缓缓散去,一片汪洋般的烟雾浸没了他。
槐树的落叶缓缓飘落在窗隙。
时节已过,槐花尽数枯萎。
窗前的矮榻上安然沉睡着一个人,月光斜斜地照射,笼罩在他身上仿佛带有一层即将散去的雾气。
程危泠无声地走过去,在榻边坐下。
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层叠的锁链依旧禁锢着伏钟。
他哪里也没去,哪里也去不了。
带着满足的笑意,于又一个彻夜不眠的夜晚里,程危泠长久注视着安眠在身侧的人。
天色将亮未亮之际,是最难熬的时刻。
久久未愈的伤口焦灼着,想要从这具几近枯竭的身躯中榨出最后残余的灵力以供愈合,这种竭尽全力的自救完全赶不上每日夜里伤处一遍又一遍的开裂,反反复复的撕扯感在持续月余之后,已让伏钟深陷于彻底的麻木中。
手畔的热度让他从睡眠中醒转,微微一动,才发现手腕被人紧紧握牢,挣动不得。
会这样强势又充满不安地抓住他的仅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