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景冥来巡视东海:“昀帅这布防,怕是一只海星进出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不如五王爷的‘毒墙’妙。”昀佑将图纸铺在桌上指给景冥看,“陛下请看,七座主岛都被五王爷设了狼牙礁,上面全是剧毒。”
“左舷来风三刻,该下锚啦!”小公主突然指着天际翻滚的积雨云大喊。正操练阵型的将士们一愣,领队参将猛拍大腿:“四公主神了!这云头确是飑线将至的征兆!”
浮桥另一端,景昀昭将《潮汐算经》摊在膝头,指尖沿着海岸线缓缓勾勒:“苍澜泽的暗桩间距若再缩半丈,退潮时或能困住中型战船。”少年抬眼望向正在调试机括的景禹,“五皇舅的连弩机若是加装防水牛皮,或许……”
“昭儿这法子妙!”景禹抹了把额间汗珠,沾着机油的手在图纸空白处疾书,“明日便让工部试制三百套防水罩!”
昀佑抱臂立在瞭望台上,看小太子不过三言两语便让躁动的工匠们沉心静气,唇角笑意渐深。景冥不知何时悄然而至,玄色披风被海风鼓成猎猎风帆:“昭儿这统筹之能,倒比朕十二岁时强些。”
“何止是太子殿下。”昀佑指向正给老兵包扎伤口的景昀晞,“二殿下把《千金方》当玩着闹背熟了,方才还教军医用海藻止血。”话音未落,底下传来景昀岄清亮的吆喝——小姑娘竟指挥着十名士卒,用渔网和浮木搭出微缩版七星岛沙盘。
“毒墙要摆在蛟头礁!”她踮脚将狼牙状贝壳拍在沙盘上,“母皇昀姨你们看,这样涨潮时毒水会顺着暗流……”
景冥弯腰细看,墨玉般的眸子里映着女儿飞扬的发丝:“岄儿这布阵法,倒有几分你当年火烧兽栏的狠劲。”
“陛下的儿女,自然比臣要强。”昀佑笑着展开防务图,“陛下且看南段卫岛——四公主前日玩耍时,说要在浮桥下挂铁蒺藜防蛙人。臣让工匠试了试,还真逮着两个泗国探子。”
暮色染红海面,景昀昭捧着重新测算的潮汐表来找昀佑。少年太子衣摆沾着星点墨迹,眼神却亮如启明:“姨母,若在朔望大潮日于苍澜泽增设火攻船,或许能补足毒墙射程。”
浪涛声里,景冥望着沙盘前头碰头研讨的一大一小,忽然将昀佑鬓边海风吹乱的银簪扶正:“这东海,终究是年轻人的战场了。”女帝笑着捏了捏昀佑的掌心,“昭儿如今开口闭口‘水师改制’,连重阳宴都要用战船模子盛菊花糕。”
咸湿的海风中,景昀岄骑着木制“战马”呼啸而过,珊瑚珠串在颈间跳成一片红浪。在她稚嫩的“冲啊”声里,七星岛的烽火台次第亮起,将容国海疆照得煌煌如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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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佑建设海防的同时,景禹日以继夜的带领手下工匠研究战船,并向全国征集战船模型。如今,青铜为骨、沉木为“肉”的“破浪”舰在晨光中泛着冷冽青光。景昀岄趴在船舷边,将贝壳串成的“战船”推入浪涛,看着它在漩涡中灵巧穿梭,突然扭头大喊:“太子哥哥!若在龙骨处加两道凹槽,破浪速度还能再快三成!”
景昀昭从一摞海防文书中抬头,少年太子玄色常服上还沾着昨夜批注的朱砂,闻言竟真提笔在图纸边缘记下稚语。甲板另一侧,景芝岚正与工匠争执不休:“齿轮模子必须用黄铜!铁器浸海水不过半月便要锈蚀,我父亲的《工器注》里写得明明白白!”他攥着景禹亲绘的机括图,耳尖因激动涨得通红。
景冥立在舰桥高处,冕旒垂珠掩去眼底笑意。女帝指尖抚过“破浪”舰新漆的鲛皮护栏,忽觉掌心微刺——两道细如发丝的裂痕正藏在雕花菱纹下。
“陛下小心木刺。”昀佑恰在此时现身,“试航时辰将至,是否让臣带几位殿下回舱?”
海风忽烈,吹散景冥低语:“工部呈的南海沉木,入库时验过几遭?”
“苏尚书亲自盯着劈开查的年轮。”昀佑答得轻快,但她知道,景冥也记起那日验材的玄铁卫莫名溺毙在酒窖,随即换了新人。那么,文书从拟定到最终呈报,到底混进了多少双眼睛呢?
震天号角声里,巨舰犁开万顷碧波。景昀岄趴在观测台:“风速每刻快半丈,西侧副帆该收三指!”他身侧老舵工瞪圆了眼——这分明是二十年老海狼才懂的秘技,公主居然心算出来了,难不成皇族景家各个天才?
浪涌渐急时,异变陡生。
底舱突然传来闷响,整艘巨舰如被无形巨掌掀偏三寸。景昀昭却似早有预料,清喝声瞬间压过混乱:“芝岚带人封死第二货舱!昀晞测算压舱石方位!岄儿——”
“知道啦!左满舵三刻再回正!”小公主灵巧的蹿上桅杆,腰间金铃在飓风中炸响,竟与海浪频率隐隐相合。
昀佑按剑欲动,却被景冥一个眼神钉在原地。女帝广袖下的手紧攥护栏裂痕,面上却淡笑:“且看他们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