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倚在门框上,逆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唯有那双眼睛,即使在阴影中也锐利得惊人。
“小栖,如果只是这点小事,你根本不会特意‘知会’我,对吧?”
他刻意加重了“知会”两个字,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打趣。
他太了解她了。
她只有在真正拿不定主意,或者在悬崖边缘试探需要有人递根绳子的时候,才会想到他。
夏岛栖没有反驳,只是几不可察地耸了耸单薄的肩膀,算是默认。
“的确。”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手术后的虚弱沙哑,却很清晰。
“组织的新药……愈合效果好得有些过头了。快得……不合常理。”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目光再次扫过自己光滑得几乎看不见伤痕的手臂。
“我想……或许可以试着留下几瓶。以备……真正的‘万一’。”
这个“万一”的含义不言而喻。
组织的慷慨背后,永远伴随着难以估量的代价和陷阱。她渴望掌握一点主动,哪怕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自保筹码。
野原尤里脸上的笑意淡去了几分。
他走近几步,阴影笼罩下来。
“你担心停药会影响手术的最终效果?
他直接点破了她最大的顾虑。
那场让她此刻只能躺在床上的手术,是组织对她“潜力”的一次深度挖掘,也是一次危险的测试。
“可能性……不大。”
夏岛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评估。
“实验品在完成整个‘疗程’后,能活着喘口气就已经是万幸了。
谁还会有多余的力气和心思去琢磨别的?就算有……”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天花板。
“也没几个赌徒敢拿自己的命去赌这种微不足道的万一。”
她说的是实情。
组织的实验品,尤其是那些挣扎在底层的,每一次注射都如同在鬼门关前跳舞。
医护人员像看守珍宝的恶龙,严密监控着每一滴药液的去向,不容许任何“旁骛”。
相比之下,夏岛栖凭借着自己“御鹿酒”这层高级代号成员的身份,在药物的领取和使用上,确实拥有了某种“特权”和相对的松懈空间。
这丝缝隙,在她眼中,就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值得一试,不是吗?”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野原尤里,眼底是孤注一掷的决然。
她微微仰起头,像等待宣判的囚徒,又像寻求认同的同伴。
野原尤里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了几秒,最终,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没有多余的言语,但这个动作本身,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理解,甚至默许了她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