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说自己与弟弟如何在这深宫中相依为命,而后又说二哥如何逼迫她,她才会出此下策,实在不得已。
姜嫖哭得可谓是惊天动地。
刚开始还有些演戏的成分,后边不知道是入戏了还是怎么的,她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的无助彷徨,想起来系统尖锐的指责,想起与姜珩相依为命的孤苦日子,以及作为不受宠的公主,一个养在深宫中的女孩所遭受的一切的委屈。这些也许为她的啼哭增添了些许真心,不过都不重要了。
燕十四还是个小孩,底子还是纯澈良善的,本来就没打算怎么为难姜嫖,闻言更是不知所措,只好认怂服软,虽然心里多有疑惑,但终究没有多言。
姜嫖演戏成分居多,很快就收住了哭声,只留两滴泪在脸颊上。
她抓起燕十四的手:“小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当夜幕降临,姜珩再次爬上姜嫖的床的时候,姜嫖真的有些没脾气了。
“你有时候真让我觉得你是真心的了。”
“阿姊怎么怀疑起我的真心了?”姜珩面上是笑着的,姜嫖却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捏了捏弟弟的小脸蛋:“怎么了,不开心?”
姜嫖尽量将语气放的轻松些,姜珩却没有附和着笑出来。
他缓缓握住姜嫖放在他脸上的手,一点点捏紧。
姜嫖的脸有些僵住了。
姜珩的手太凉,姜嫖一时有些打颤。
“我想起曾经饿得不行,阿姊与我蹲下来用梳子刮墙皮吃。那时的阿姊都未曾哭过,为何面对燕家那个小子……”姜珩没有说下去,他将唇紧抿得发白,红着眼眶看着姜嫖,配上他那过分白的面容,实在是可怜又可爱。
姜嫖意外地眨了眨眼,显然没想到姜珩会在意这件事。她本以为姜珩会不满自己变脸甩锅的样子太过丑陋,又或者不满她一天之内流连好几个男人之间而将他晾在一边这件事。
却唯独没想到姜珩第一个在意的是她的眼泪。
“阿玉,你太将眼泪当回事了。”姜嫖道,“它于我不过是个物件,要的是物尽其用。”
“你记得当年我们刮墙皮,那还记得当时说了什么吗?”
那年姜嫖九岁,姜珩七岁。左手里攥着野菜,右手的破碗里装着浅绿色的井水,上面还飘着灰白的墙皮。
姜嫖自然不是一开始就是如今的姜嫖,可是环境塑造人需要很多年,而灾难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更何况,她自出生起便被困在医院里,对社会人伦的全部认知都是通过网络,对文明社会的认同自然更加淡薄。
父母在某个寻常的早晨再也没有来过,因此从很早的时候,姜嫖就自己一个人生活在医院了。她没受过什么教育,文化水平不高,只认了些字,磕磕绊绊地开始自己写网文,从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后来勉强可以糊口。在她的世界里,野性的厮杀远比文明的温驯要有用的多。
在医院里是她孤零零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在宫里也是一样,有时候睁开眼看着房梁,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身在何方。
想到这里姜嫖没有难过,反而揉了揉肚子,那里如今满满当当,填进去的有菜有肉,还有各色点心。
说她恶毒恶心怎样都好,抨击她失去了现代人的良心,控诉她失去了十几年的教育,都没有问题。
宫中一年时间,足以矬断她任何的锐气。
又或者说,她本就一无所有。赤身裸体,满是镣铐。
姜嫖问他是否记得当年说过什么,姜珩当然记得。饿得快晕过去的姜珩咬着她的胳膊,她把他推到墙上磕晕了过去。
而后她攥着抢来的野菜,在系统的尖叫声中就着井水咕咚咕咚往肚子里咽。
野菜很苦,很扎嘴,但她嚼得很用力。
姜珩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举着碗站在那里,昂头看着天。
“老天作证,这是最后一次。”她的声音干哑,有气无力,说出来的话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掷地有声,“此后的每一天,我都不要再挨饿,哪怕失去所有,我也绝对不要再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