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离开后,你向御林军中郎将徐施领甲。”沈星亦瞥见他暗淡的神色于是补充道,“但你未说离开德王府,你便始终是德王府的人。现在我们回去吧。”
敖梁思绪万千,然而两人相伴多年,如今正是峰回路转之际,沈星亦需要给敖梁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好让他看清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毕竟能够看到的不一定为实,能够听到的也不一定为真,真相总是层层交叠,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安池儿回到宫堂时,迟图正在对明日的宫堂论辩做些安排,“宫堂论辩在明日早朝后,我们今日再对昨日的郭庄考察结果进行梳理,各位堂生若有问题务必及时提出。”
迟图一边说着,余光瞥向沈星亦离开的方向,方才她看到安池儿同他讲话,不知道德王同安池儿说了什么……她隐隐有些担忧。
安池儿留意到迟图的视线垂首勾唇一笑,迟图五年前伤害自己后将罪责推到沈星亦的身上,由此导致何夏言极为痛恨晏容和沈星亦母子二人,可只有她知道迟图是替皇上卖命才争取到宫堂管事一职,她是怕沈星亦向自己进行辩解吧。
尽管迟图伤了她,可错不在迟图,安池儿很难生起怪罪迟图的心思,一切正是由于沈文取缔女官制度,致使前宫堂堂生无路可走才能出此下策。她从来怪的只有沈文一人,沈文贵为帝君却为人狭隘、囿于猜疑、重男轻女,他不能唯才是用,沈文才是罪恶之首!
沁珠递来的纸条打断了安池儿愤愤不平的心绪,只见纸上写着:沈星亦那个坏东西惹你生气了?怎么看起来心绪不佳,可要我去揍他?
安池儿被她逗笑了,提笔回复:没有,一切安。
沁珠偷偷接过她的纸条,而迟图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浅咳两声,沁珠立马将信纸收在袖中,装作在努力读书,迟图也不会点破,她见两人收敛便径直从过道穿行。
安池儿今日本还在犹豫,既然她费心救了沈星亦便要试试看他究竟站在哪边,她既要保证自己和安府的安全,也要看清楚如今备受沈文宠爱的沈星亦为何要装作腿残?
她猛地摇了摇头,罢了,她今日就是在考验他、衡量他。倘若他真是另有他心,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更何况,她想见何夏言、知道她是否平安,这才是更重要的事。
午时宫堂课休,安池儿正准备同沁珠离开却被迟图叫住,“安堂生,请留步。”
“迟先生有何吩咐。”安池儿走到她面前,她隐约猜到了迟图想同她说什么。
迟图的喉间频繁地滚动着,“你娘亲可曾与你讲过你五年前受伤的事?”
“未曾。”安池儿无奈叹气,她真的一点都不怪迟图,如若不是迟图将税入一事上报徐皇后,也就不会有宫堂论辩一事。
“你过来坐吧,此时要说上一阵子。”两人走回席间坐下。
“你娘亲、晏容司官和我是一年的同堂。”迟图环视四周温情笑道,“我们当年也是一起在这间宫堂学习、戏耍,关系甚好,我和你娘亲本应是晏容的甲乙两席。”
“难怪娘亲提起女官考核总是有些落寞。”她总听娘亲提起女官考核却不知道娘亲也曾距离女官之位极近。
“晏容和夏言皆是才思敏捷,而你如今也是,当真令人欣慰,只是可惜……”,迟图摇头,端起茶盏轻吹浮沫饮了一口,“后来,晏容被皇上,也就是当时的敬王沈文选中成了晏容侧妃,你娘亲则与安统成亲成了安夫人,而婚嫁之事对我来说不足为念,于是我请成帝留我作宫堂的执书人。后来我们三人的路径渐渐不同,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彼此知晓也是很久之后的事,再后来,也就慢慢疏远了。”
安池儿知晓迟图在打温情筹码,只是她有些着急了,“迟先生,此事与我受伤可有关系?”
“五年前的宫宴,安大人带你一同前来,他发现你消失便四处寻找,最终在后山湖的假山下发现你,你当时头部受伤昏迷不醒,而那时德王就站在假山的顶部俯身观望。不久后,我就听说夏言与安大人因此伤了和气,而夏言带你离开北城,这一走便是五年。”
“迟先生说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德王当真如此坏吗?”安池儿无辜地望着她,眨巴着闪动的大眼睛。
“我今日见你同他走得亲近心中担忧,你如今一人在宫中左右没个照应,我替夏言担心你。”迟图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被她无意识地躲开。
“多谢迟先生告知此事,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先生午安。”安池儿说完转身小步跑开。
乐晴在门外等了很久,她看到安池儿脸色苍白,急忙上前搀扶,“小姐……”
安池儿摇了摇头,挺直脊背深呼口气应道,“乐晴,我累了。”
“我这就带小姐回去。”乐晴扶着她的腰,两人踉跄地走了回去。
回到含宜殿,这时沁珠还未用膳,她正坐在殿中等安池儿回来,她一见到安池儿顶着烈日便急忙撑着纸伞迎上去,“池儿!你回来啦!”
“公主,我回来了。”安池儿勉强笑了一下,待两人坐回桌中,她犹豫着问道,“公主可知道五年前晏容司官生辰的宫宴上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不寻常的事情?”沁珠放下快箸,思索片刻摇头道,“我那日不在宫中,母后命琉净和向榆带我去清承园,说是她落下了几只很重要的首饰要我亲自取回来。要是说起这个我还纳闷呢,宫中有这么盛大的宴会,母后居然不叫我留下玩!”
安池儿凝了沁珠一眼,公主的嗔怒不像是假的,她心思流转于是问道,“公主能否帮我找到那日宴请的宾客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