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我写得不好?
还是我表演得太过?
我反思了一下,鹧鸪天里一词七典,确实太多。但这掉书袋也是我有意为之的,不然怎么体现自己的“教育水平”。
“小姐……最后一句的‘秦贞素’是何意?”
哦。原来是为这个。我松了一口气。
“季先生同辈亦有《题芝龛记》一篇,说的是明末女将秦良玉。”
“那为何要用‘贞素’代替呢?”
“良玉是其本名,贞素是后世演变,自有自的含义,不能混同,”我轻轻啜了一口茶,力求自己表现得风轻云淡,丝毫不敢露怯,“于我而言,何需‘良’、‘玉’,毕竟‘贞’、‘素’。”
他陷入久久的沉默,视线将这阙词反复扫了十几遍,才说道:“小姐的诗,可称‘哀艳入骨’。若有机缘,当结集出版。”
“但愿吧。”
我不知道季羡林是否觉得共情了我的文字,认为自己在这个时代学的知识也是那样的“生不逢时”。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唯一在乎的是他如果能为此在德国人面前多替我开脱辩白几句,那也不枉费我的步步为营。
季羡林是比我要幸运的多的。因为行事低调又是知识分子,即便凶残如纳粹,毕竟也有脑子,没有将他怎样。虽然有一些赶路的疲倦,但除此之外,明显看出来德国人没有为难他,态度大概是合作。
而我,因为是潜在的、被认为有军事间谍的可能,就要被关起来,不断地被审查。只是庆幸于作为“谜团”而非已知的敌人,免去了严刑逼供的皮肉之苦。
“小姐今年几岁?”
“怎么了。”我反问。
“小姐的诗作……沉郁顿挫、慷慨悲凉,实在不像闺阁少女所作。”
?
就因为我为了体现“作者”的成长而特意选用了不同的文风,就怀疑我伪作么。
我直接随手在纸上划了两笔,一言不发直接朝他甩过去:
答诘
命镂冰霜色,天磨未老身。
非关诗笔冷,世本刬人深。
见此,季羡林先一怔,继而凛然:“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小姐珍重。”
我不答,只是心想这几张纸也应该够了。几分钟之内赶出来的东西,也不奢求什么平仄、对仗、炼字,反正能拿去交差就行。我觉得好不好不重要,季羡林觉得好不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德国人怎么看。这些虚假的文字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作用,就是去填补一个巨大的谎言。
“小姐现在还读书吗?”季羡林又问。
“现在还有书可读吗。”
他沉默。
许久之后,起身告退。
“小姐,”还不等我想好要不要送送他,季羡林又退回来。
“‘节’字太重。乱世之中,保身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