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残阳如血,将庭院染成一片赤金。
南宫玥站在这片余晖下,内心的恐惧和绝望无处遁形。
百里聿风睨视着她:“本将军记得,“夫人十岁便能一举炼出五品长生丹,连圣上都夸赞南宫氏英才辈出,可堪大用,怎的经过多年研习,夫人的技艺不进反退?”
“起先本将军以为夫人只是不愿为我炼丹,如今看来,夫人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他站得极近,高大的身影将南宫玥囚在逼仄的阴霾中,一字一句,敲击着南宫玥最后的防线。
“莫非当年献给圣上的那颗长生丹根本不是出自夫人之手?而这炼丹天才的名号也是……假的?”百里聿风顿了顿,冷嘲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南宫玥呼吸一滞,强压着战栗的冲动,缓缓抬头:“此事关乎我南宫氏举族性命,还请将军莫要妄言。”
百里聿风不为所动,向前又进了一步:“是不是妄言,夫人心里自己清楚。”
南宫玥被逼得踉跄后退,倔强抬头道:“正如将军亲眼所见,妾身这几日昼夜不休,勤勤恳恳为将军炼丹,可炼丹之道并非有所出便有所得。”她眼眶渐红,语气里夹杂着自己也未意识到的孤决,“请将军再给我一日,一日后,妾身定当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届时,哪怕她自裁谢罪,也不能让此事连累到南宫氏。
原以为她一腔赤诚能让百里聿风动容,谁料,他眸色渐冷,问道:“若我没记错,明日便是你们南宫氏十年一期的家主竞选大典吧?倘若夫人因为本将军的缘故没能到场,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本将军?这究竟是缓兵之计,还是夫人有意祸水东引?无论是哪一样,吃亏的都只有本将军一人。”
暮色消沉,眼前骤然一暗,南宫玥心底却霎时燃起一丝焰芒。
“那将军在此威逼与我,又有何意义?”她的语气镇定了许多,目光炯然道,“左右将军能相信的只有我一人,而我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即便放我回去参加了大典,于将军而言,又有何损失?”
周围灯火渐明,百里聿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穷途末路还能绝地反击,一番话让自己上升到了谈判者的位置,有意思。
他不禁自省:此女看似柔弱,但身在南宫氏那等庞大的家族,能掩藏实力这么多年,岂能没点心计?倒是自己小看了她。
“好,本将军再给你一日。”他倏然转身,留下最后通牒,“明日此时,若交不出东西,休怪本将军无情!”
说罢,他终于抬脚离开了这里,满院的侍卫也跟着骤然离去,看着空荡的庭院,南宫玥的心底倏然一松,眼角晶莹的泪珠无声落下。
这一夜,南宫玥出奇地睡了一个安稳觉,也是时隔数月,她再次梦到了南宫衍。
梦中的他依旧是稚嫩的脸庞,但身上却透着南宫玥如今都比不上的沉稳气息。
南宫衍问道:“阿玥,你知道我们为何要炼丹吗?”
她记得,这个问题南宫衍小时候就问过,南宫衍说每个炼丹师想要成功,都要找到自己的道心,可她不知道什么是道心,只记得当时她说——
“爹爹说我们南宫家世代为皇室炼丹,为宫里的贵人们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助国运昌隆,乃是无上的荣光。”
南宫衍浅笑道:“宫里的人延年益寿了,便能国运昌隆了吗?”
南宫玥道:“这是什么意思?”
“兵匠数年磨一剑是为了造一利器斩杀敌人,医者十载尝百草,只为炼一剂良方救人性命。可我们炼丹师,明明掌握着上百种能治病救人的灵丹妙方,最后却人人执着于为皇室炼制延年益寿的丹丸,哪怕那些能治病救人的丹房根本无需花费名贵药材,亦无人愿意尝试。你说,这样的炼丹师有何荣光可言?”
南宫玥答不上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阿玥,你记住,所谓荣光并非来自圣上的嘉奖和崇高的地位,所谓成就也并非倾注一生去炼那什么长生丹,而是心怀救世仁心,往低处看一看,这才是我们炼丹师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