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人道院的队列中爆发一道欢呼。粗哑声音哈哈大笑:“我们有师妹了?”温吞青年也慢慢回他:“我们有师妹了。”
“什么师妹。”晏参商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中间,“你们乃几百年前的初代弟子,中间又隔了数代,早就与人家差了辈分,怎好意思自称为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师兄?”
她平平伸手,在二人肩上一拍,叫出了他们名字:“裴瑄,闾子逍。打赌好玩吗?我听你们赌了一路,究竟谁输谁赢呀?”
原来这蓝衣人名裴瑄,红衣人名闾子逍,二人皆是人道院的初代弟子。并且看周边人看他们的样子,即便是在三教九流混杂的人道院,此二人都算是两朵奇葩了。
两人缩了下脖子,不再吱声。
晏参商这才宣布:“宋楹,乃是人道院本代大师姐。至于祁红莲,而是小师弟。”她对二人耳提面命,“你们应当对其尽心帮扶爱护,但平日需以平辈相称,少给我摆师兄架子!”
“是——”闾子逍拖长了声音回应,裴瑄则微微点头,晏参商这才放心离开了。
……
各峰之间不知何时架起云阶,主仆二人并肩走在一起,朝着住处所在的峰头靠近。
“你方才站出来做什么。”只剩下两人时,扶萤才数落起红豆来,“之后再遇见这种事,不必管我,顾好你自己便是。”
红豆点头,也不知是否真将这话听进去了,随即又道:“说起来,我当时说完那番话后,便头脑发昏,待再有意识时,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回到了人群中,真是奇怪……”
“哦?”她说者无意,扶萤却明白过来,难怪这傻丫头忽地识趣退下,看来是有好心人暗中对她施了术法,只不知是谁行好事不留名了。
两人又安静走了许久,雨渐渐小了,云层散开,日光如碎金洒下。
“小姐,你……”红豆偷觑扶萤面色,“你好像很不喜欢洛公子。”
“怎会这样说?”扶萤没看她,只是望着前方云桥。
“若不是不喜欢他,为何会这样竭力阻止他和咱们同院呢?反正他来或不来,都对咱们没什么坏处。”红豆已经很自然地将自己也划分到人道院了,“况且他也算是君子了,最开始也没下重手,说不定真就是对人道院比较感兴趣……”
“我没有不喜他。”扶萤打断她。
她只是……不在意了。
仿佛被那一剑斩断了过往所有情仇,她发觉自己现在先前那些被人误解与背离的怨愤逐渐离她远去,身心都迈入了另一种空茫境界。
但扶萤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一世,她可不想要洛呈做自己师弟了。
**
与此同时,与璇玑阁隔着辽阔云海的另一处孤峰顶。
一株枝叶繁盛的歪脖子老松探出悬崖边,其粗壮的横枝上,有一俊美的紫衣青年正背靠主干,随意坐着。
他一边腿屈起,另一只放肆地舒展开,整个人重心都压在身后的松木上,瞧着懒洋洋的。而这般随性姿态也令他上衣微微皱起,露出了被他揣在胸口衣襟处的一只形容潦草的面人。
即便身在茂密枝叶下,男子外袍依旧被方才持续许久的细雨沾湿了,可半边身子挂在他衣襟外的面人却周身干爽,长手耷拉着垂下,像是好奇地从他胸前探头探脑。
良久,那主仆二人的身影已经彻底瞧不见了,主峰上的人群也逐渐散去,青年才像是终于看够了热闹,缓缓站起身来。
“今天这戏如何?”他抬手在面人头顶轻轻一拍,后者被他拍得晃了晃,头耷拉得似乎更厉害了。
自然无人回应他的话,青年却兴致不减,立在枝头远眺云海半晌,忽地喃喃自语:“……方才竟无一人为她撑伞,实在不懂怜香惜玉。”
这话仿佛梦呓般自那薄唇中吐出,男子说完顿了顿,像是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此言。
“这山里总算有了点活气,只可惜她却看不到了。”又沉默了会儿,他道,身形在落日余晖中显出几分寂寥。
“你说,我再添把火,让局面更好玩些,如何?”
他自语完,哼着小曲儿,心情很好地自枝头跃下,好似一只紫色蝴蝶,猛地坠入崖下的无边雾气中。
松枝轻晃了晃,很快恢复如初。即便有人此时从树旁路过,也不会察觉到其上曾有人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