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亮,江兰屿便出门去打听钟益的下落。
钟益在本地算个“名人”,江兰屿没费多少功夫,便摸清了他的底细和住处。
钟益住在县令府,江兰屿在府外探查一圈,颇感意外。堂堂县令府邸,竟透着破败,牌匾漆色剥落,檐角甚至筑着燕巢。
钟益本人没有什么特别不良的癖好,吃喝玩乐,但不□□,唯一的爱好是赌石,算是一个有节制的纨绔。
此刻,江兰屿已置身于矿场。尘土飞扬中,工匠、商人、赌石客混杂一处,他身侧的君绾玉则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倒让我觉得我是在孤军奋战。”
君绾玉轻笑:“你真可怜,江笑庸这是让你给他的大儿子来当刀使了。”
江兰屿只回以一声冷哼。
“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君绾玉问。
江兰屿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钟益若不配合,杀了就好了,虽不能让他还钱,却能让他永远没办法再借钱。”
君绾玉沉吟:“及时止损,是个办法。”
“此事,按照最坏的打算,若是徐县令有问题,钟益不过是一具敛财的傀儡罢了,杀了他,徐县令会造出无数个钟益,周而复始。止损,应在源头就切断。”君绾玉忽然侧首,饶有兴致地问,“你在乎名声吗?”
江兰屿看向她,学着她的模样笑道:“那是什么?”
矿场那头忽然起了喧哗,钟益被一群人簇拥着,正对十几块开了小窗的矿石举棋不定。他扬声问:“瞧瞧哪个能出好货?”
没有人敢接他的话,谁都知道这小无赖的脾性,万一指错了石头,他定会将晦气赖到头上。
君绾玉不知何时已挤进人群,漫不经心道:“倒数第二个看着像是有戏。”
有一个起头,四下就响起窃窃私语声,各执一词,说选哪个的都有。
钟益纠结了一番,“姑娘看着很懂啊,看这成色,这里面会开出什么?”
“马马虎虎绿松石吧。”君绾玉随口道。
“绿松石?”立刻有人反驳,“那东西主产于岭北,咱们这地界儿哪能长出来?”
可众人又指不出更好的。
钟益犹豫片刻,还是选了倒数第二块。
师傅已经开始切割,碎石纷飞,当外层石皮尽数剥落,一抹纯净的蓝绿色赫然显现,竟是真真切切的绿松石!
钟益赞叹道:“神了!姑娘行家啊。”
江兰屿不动声色地靠近,立在君绾玉身侧。君绾玉已顺势在钟益右边坐下:“天授五十年,欠款四千两白银,天授五十四年,又欠一万两白银,天授五十七年,再借三万两白银,上月,又添六万两。”
江兰屿心头微震。君绾玉并未看过账本,如何知晓如此精确的数目?
他目光在君绾玉和钟益之间来回游移,试图从两人的表情中找到一些线索,然而君绾玉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波澜,而钟益则微微垂首,神色有些不自然。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气氛变得凝重,钟益终于忍不住怒道:“你这疯子在说什么?我何时向你借过钱。”
“哦~不清楚?”君绾玉挑眉,“宛陵诸家在鸠兹一共十间铺面,林大掌柜四年间只上缴了三万两盈利,剩下的银子都被你借走了,白纸黑字,签的可是你钟益的名字啊,你要抵赖?”
“谁、谁要抵赖!我是向林岁和借了钱,但没有这么多,况且我又不是不还,你这么咄咄逼人的凶什么?”钟益明显慌了。
“你既然承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君绾玉指尖轻点桌面,“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赌了一颗绿松石,不若先交由我拿去先抵了你之前的欠款。”
“你回去告诉林岁和,拿借据来县令府,我会将银子给他的。”钟益连忙将绿松石揣入怀中,眼珠四下乱转,见君绾玉身边只跟着个少年,并无凶悍打手,赔笑道:“多宽恕些,我这周必定带着银子去找林岁和。”
围观者也纷纷帮腔。
“就是!你这姑娘张嘴闭嘴这么多银两,谁知道真假?”
“钟少爷都说了会还,有徐县令作保,你怕什么?”